头痛
头痛

我只负责抛出问题

我要怎么跟我妈解释清楚算法呢

中年人和现代互联网经济

我妈,女,至今对Windows操作系统响应时间变长这一现象给出的唯一解释是「电脑病毒感染」。

2019年12月28日中午12:04分,我妈坐在一辆滴滴的后座,问了一个问题,

“师傅我们怎么不掉头啊?”

我坐在前排猛戳手机屏幕,于事无补。这段八分钟的路程只剩下四分钟,滴滴没有给我提供可供替换的路线。而我妈和我在这条路上过去十年的驾驶经验告诉我们,我们正在扎进红灯前的滚滚车流,而非以最方便的方式去往我们的目的地。

我不知道要怎么跟我妈解释滴滴司机SOP里必须按照程序给定路线行驶的规定。即使我们四个成年人在大白天的闹市区上车下车,大概没有任何一个滴滴客服敢冒着“要么没事要么死人”的风险去同意司机偏离路线行驶。

后退一步,我不知道要怎么跟我妈解释网约车出租车的区别。也许对她来说,两者唯一的区别就是应招方法从“抬起右手”变成了“拿出手机”,司机还是那个司机,叫出租车该花的钱还是那个钱。但是对于我来说,网约车 ≈ “零工经济“”零售服务业对制造业用工的挤占“”互联网寡头垄断“”platform society“等等名词和社会事件。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我妈解释“你应该听算法安排而不是听以前的经验”这样的命题,甚至这个命题是否成立本身就值得商榷。海量数据喂出来的算法,不一定每次都能给出最精确和便捷的路线,毕竟算法有局限,生活也有意外。但是在统计数据上,算法给出最优解的概率一定比我妈人脑CPU给出的概率高,毕竟数据基数不一样大。

......但问题也在这里:算法并没有给我们这次的行程推荐出最合适的路线。基于我们仍然没有到达目的地的现状,我没有办法用我们困在车流里的这个事实来让我妈相信算法的力量。

我更不知道该怎么跟我妈解释“算法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为当前社会信用机制”这样一个社会学命题。两个陌生人之间的互信本来可以通过了解对方个人名誉或者传统金融机构提供的服务来完成,在算法介入下却出现了诸如芝麻信用这样的商业信用工具。饿了么给我推荐附近最好吃的外卖,滴滴帮我自动匹配优享司机,我和这些服务提供者素未谋面,却在算法的帮助下完成了交易。

而算法是怎么帮我找到他们的?我不知道,随便拉一个BAT/TMD的程序员估计也没办法用我妈听得懂的话讲清楚。在绝大多数人的生活里,算法是一个必须被无条件相信否则就无法使用的工具。这种不可知也影响了互联网经济的每一根毛细血管,我甚至怀疑再过二十年就会出现某种拜算法教或者拜平台教。李佳琦在对自己火起来的归因中提到了“接住了平台的流量”,可是平台流量的分发方式完全就是个黑箱。每一个人大可抱着“酒香不怕巷子深”的 心态去等平台的流量分发,可是什么时候才有个头?可能没有任何盼头。本应该是清晰可知的一套流程变成了一场新的玄学游戏。我这种尚且还算(前)互联网从业者的小年轻都没有办法搞明白,我妈又怎么搞得明白?

而我感觉整个社会都在排斥没有办法理解这一套新的社会运行工具的人,包括但不限于我妈。没有人跟他们(甚至跟我这种小年轻)解释清楚为什么滴滴能帮你叫车,为什么微信打电话(基本)不要钱,为什么手机没有接宽带线也能上网。更没有人跟他们去说明保障自己网络安全的具体细节:为什么不要随便乱注册账号,为什么平时要把定位关起来,为什么别人给你发apk格式的文件的时候不要直接点开那个文件。

时代的洪流滚滚而至,把所有人一脚踹到第二个白天。

所以为什么要充满好奇心呢?只要当个围观的士多啤梨就好。

Published on 2019-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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