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練習

這一生大家都必須面對諸多考驗，擁有和失去。

人一出生便很順理成章的擁有父母的愛，但有一天也必須面對父母的離去。猶記得母親在外婆出殯那天的哭，她哭的是：「沒有媽媽，我已經沒有娘家了…」台灣俗語說，「父死路途遠，母死路途斷。」形容一家人的父母若已經不在，兄弟姐妹各自成家，過年過節相聚的機會便少了。

我們這一生所接受的擁有，都不是天生就有，很多都是慢慢積攢的；這一生的失去，有突然的也有緩慢的。突然的失去總難以接受，那種思緒要平撫得耗上許多時間，也沒有特別好的方法，只有慢慢習慣事實如此。

某天在朋友家電視上重看了《臥虎藏龍》，到了後段李慕白中毒箭行將就木，秀蓮要他守住真氣用最後一口氣練神還虛達到人生至高境界，這是一個女人對她愛的男人最大的成全，但這個男人卻用最後一口氣，傾盡對這女人一生的愛戀。這一段是個人最愛的一場戲，每回看每每感動不已。不料朋友竟然突然冒出一句：「慕白為何不將畢生功力傳與秀蓮？反正他用不到了何必浪費一生修為…」

我突然笑了，這絕不是我這種藝文掛的觀點，撇開這部電影的設定不談，朋友說的是那種慣於武俠劇裡武功可以傳承的概念，但這傳承也有著愛的成分在裡面，原來愛可以透過這樣的方式傳承在另一個人身體裡啊。但秀蓮一生並沒有得到真正的愛，他對穆白的愛是無盡的等待，是想著對方度過的長日漫漫，所以無論慕白死了活著都是一樣的，因為秀蓮的愛從來都在腦海裡而非實體。

曾思考過愛的反面是甚麼，一定有人說恨，之前也有人說不愛了，可是我覺得應該是「破壞」。破壞對於愛的憧憬與擘劃，破壞對於愛的持續延盪，有如已經失去的肢體，人卻偶爾會幻想感覺肢體還在。破壞一切存在的事實留下虛妄，即便有人會說愛在心中永遠不散，但那卻終究是一種虛妄。

於是我們這一生都在練習，也許很多時候無法淡然待之，但是終究會面對的事實是，擁有不長久，失去便是永恆。我們便是慢慢練習，也於此慢慢茁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