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青春不是任何人能幫忙決定的

「我其實交了一個女朋友。」

十七歲的他，對於愛情的憧憬和淺嚐都很正常。「很棒啊，這個年紀就該體驗這一些。」我滿面笑容地說。

其實我常會接觸到不同年紀的人，當大家成為一個「工作組」時，我習慣的是以平輩或朋友的狀態來進行工作，直呼我的名字是我要求的第一步。當然進行小組討論後，有些學生會留下來閒聊，可以聊得天花亂墜，當然也會聊的有些滲入個人內心。我總是告訴他們，生命裡的各種經驗都是養分，當你年輕就好好珍惜的體會，當你年長就好好回憶，因為那都可能成為你在舞台上展現的能力。當然有些學生會找機會「私下」傾訴，而我還滿歡迎的，因為我不是老師，不會要他們專心課業就好。

「可是我很煩惱…」他欲言又止的，好像正在思索如何才能完整傳達自己的意思。

「該不會…你們要進行到那一步了吧？」我故意很俏皮的。

「不是啦! 我們只有牽手和抱抱啦!」

「喔…」故作失望狀，其實我心裡正在祈禱他趕緊說出內心的困擾。「你們這年紀不是都很好奇？」

「可是，我們都只是很單純的約會啦…」

「所以呢？該不會那個女生很強勢的要把你怎麼了…」

「也沒有耶!」換他有些生氣了，感覺我是個不正經的大人。很抱歉，我本來就不是啊!

「還是她打算跟你分手？」

當下氣氛有些凝重，他有些困難的不知道該不該說出接下來的話。正當我尋思著該如何安慰這小子時，他卻突然說：

「可是我也喜歡她哥。」這轉折也太…我險些跌倒。

深吸一口氣後，「所以這故事是？」

十七歲的年紀，憧憬新奇探索，還是佔著人生中的極大成分，他好奇的下載了交友軟體，認識了一個年紀大他幾歲的大學生，兩個人聊得滿愉快的，一起出去過幾次，逛逛夜市吃東西或去看電影，在電影院那個大學生一直握住他一支手沒放開，他有一種未曾感受過的感覺，是愛嗎？難道他喜歡男生？總之這讓他心慌了，後來又認識同校的一個女孩，成了男女朋友，他發現自己不排斥這女孩，甚至有著喜愛和她相處的時光，一直到某天那女孩說今天哥哥會來載她回家，他送她到校門口等哥哥，而他哥哥就是那個大學生…

認出彼此的兩人，頓時顯露著微妙的尷尬，但也很默契的表現出初認識的禮貌，女孩坐上機車，哥哥投來一個意味深長略顯悲傷的眼光，他霎時覺得是自己背判了對方，有種疼痛在胸口溢出，為此他消沉了好多天，其實自己也搞不清楚該如何解決這樣的事態，到底自己是愛男生還是愛女生…

「哦~~~原來是這樣啊。」在他陳述故事的時刻，其實我內心小劇場也在翻湧，要如何幫助這個小男生釐清自己的想法，在一個看似光明無限卻萬般皆模糊的年紀裡，太多未知與未定型的可塑性，我絕對不能去扭曲他的本性啊! 但要從哪一塊切入比較好呢？性別議題還是哪方面呢？其實我內心也爭論了一番。

「你其實滿幸運的，但也滿不幸的…」我故作輕鬆地開頭。「男生女生都可以愛，那等於可以和這世界上所有人談戀愛耶!」

「欸？」他有些懵了。「這樣會不會不正常？」

「你現在這樣想才不正常! 真不知道你們性別教育都學了些甚麼…」

「其實…」他還沒搞懂。

「其實你只需要搞清楚，你喜歡的是這個人, 還是這個人的性別就好了，幹嘛繞那麼多彎，然後自己痛苦的要死。」

「就這樣？」他似乎有些懂了。

「眾生平等，眾生平等啊!」

「說的也是…可是你說不幸是指？」

「不幸是你這樣算早戀吧？」他點頭。「我總覺得戀愛運是有限的，你這麼早開始用戀愛運，如果太早用完，以後可能就孤老終生啊!」

「甚麼爛理論啦!」他終於展開笑容了。

「不信你看看我，一直單身都多久了…這就是早戀的結果。」

「我才不信! 你騙人…」

「誰叫我十七歲就失去處子之身呢…太早戀太早經歷過也就甚麼都覺得不新奇了…」

「屁啦，你這是演哪齣啊! 想叫我別談戀愛好好念書是吧!」

「我又不是你的老師，你愛念不念關我何事，談不談戀愛也不甘我事，最好你也孓然一身，以後我老了你來幫我推輪椅，這樣我還會比較開心…」

「哼，肯定把你推去大太陽下，然後我自己去乘涼…」

看著他輕鬆離開的身影，終於放下一顆心裡石頭，深深吐納一口氣，心想：孩子啊，我只能讓你明白一件事，你的青春不是任何人能幫忙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