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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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背影


朱自清寫的《背影》,是一篇雋永且持續感動所有華人的散文。無論誰都會記得他父親爬過月台掉出幾顆橘子的事,是屬於一種中國是父親的溫柔和關愛,即使青少年的叛逆心思,可能把父子間的溝通揉得肝腸寸斷,但父親依然默默付出一切,那是多麼感人的一篇書寫。

我也有一個小故事,關於我的外公,也是我人生中唯一叫過的阿公。祖父在母親懷胎數月時辭世,讓我母親老愛說我:你這傢伙很偉大耶,在我肚子裡就要我跪靈堂,你爹沒錢還硬要人家剖腹請出來…所以我印象中的阿公就是外公。阿公疼外孫在我那時代算是罕見,畢竟孫子那麼多個,隨便吃穿隨便長大屬於正常。或許阿公對於他這位叛逆女兒的喜愛也分來到我們身上,還是阿公與父親這位女婿的欣賞和情分,總之我們每次回阿公家都感受到阿公的開心和慎重。

阿公和父親這位外子的關係十分融洽,大概也是因為兩人工作上可以相互討論,所以一直有話題聊,父親對於阿公的工作上的手藝也讚不絕口。然而每回回阿公家,就聽間阿公喊著阿嬤:「快去煮豐盛點,孩子們攏在大漢…」然後,阿公會拋下工作,帶我去附近市場給我買養樂多或一些小零食,再買上些生魚片,翁婿在可餐桌間以把酒暢談。阿公向來喜歡米酒,偶而也喝個米酒頭,在高檔一些就是藥酒,或是自家私釀的水果類酒。只在吃飯時小酌一小杯,不會再多。飯後阿公也習慣午睡一下,起床後繼續下午的工作。阿公就這麼務實的工作著,胼手胝足把自家木造平房改造成水泥樓房,過年期間女兒們回娘家才有地方休息過夜。

我喜歡看著阿公工作的背影,無論是是拿著榔頭敲敲打打,或是客人上門想要製作或維修物件。要製作的,阿公還能夠一下就畫出草圖,標好尺寸。修補的大部分都是要靠銲錫,於是阿公的小火爐就會升起火。我喜歡幫阿公的小火爐加炭塊,有些客人會吐檳榔渣在地上,也一併拿進小火爐焚燒。小時候體弱的我坐車必定暈車,到阿公家有時得躺上半小時,感冒更是家常便飯。冬日時節早晚溫差大,感冒回到阿公家一開始咳嗽,老人家就滿滿不捨,熱湯茶水還有配藥的仙楂糖,當阿公用完小火爐會用剩餘的爐火,拿顆橘子在尾端戳個小洞,塞些鹽巴再入爐火烤熱,拿來叫我吃掉,「安捏就袜庫庫嗽啊啦!」我不知道吃過多少顆這樣的橘子,最記得的卻是阿公拿過橘子溫熱的手,總會輕拍我的頭,「身體這麼壞,安ㄋㄟ怎樣會大漢…」語氣間盡是對我這外孫的疼愛。

也就是那麼湊巧的一天,大阿姨和我們約好一起回阿公家,大家開開心心吃午飯。阿公照例吃飯聊天配上一杯小酒,這餐飯吃了比平常久,大家都很開心,阿公也照例飯後小睡一下,起床已經近三點了。他見我們大家都還在聊天,不經意的說:時間不早啦,你們回家都晚啦,早一點回去厚!外公開始升起小火爐要繼續工作,外婆則拿了一堆自家生產的菜蔬分給女兒們,大夥也就聽話的各自踏上歸途。一到家門外就聽到電話直響,母親衝進去接聽電話,一臉緊張眼眶泛淚:「阿公昏倒了,緊急送去醫院…」是的,就是那一天,一向身體硬朗的老人家,突然腦溢血,那個蹲踞在小火爐旁的背影,成了我腦海裡最後對於阿公的影像。每年開始剝橘子,那背影總是清晰的浮現在腦海,彷彿阿公還在問:「啊你現在身體甘有卡健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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