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之】追尋(二)

我想說一個故事。堅決地，不容質疑地。當兩方各半的基因緊緊纏繞融合，一個人因而誕生的經歷，那些基因逐漸累進的智慧、語彙、行為、毒素，在交纏瞬間就決定了，絲毫不容妥協置喙。當你浪費許多時間，試圖找出某個讓你置身當前處境的原因的同時，你會慢慢發現令人絕望的真相：那是註定！你會抵抗還是決定放下然後隨波逐流？註定呀！黯然失笑的我，也曾經試圖抵抗，那種如同預知般的控制，妄想創造屬於自己的命運，那張綿密的超乎想像的網，最後只能讓人精疲力盡的放棄抵抗。而在放棄的那些年，你可以說我絲毫沒有作為一個人的樣貌或資格，但你看透了嗎？放棄抵抗走向註定的旅程，飽覽沿途風光並有所感觸，生命才真正有無限的可能。

總是有理由不斷延伸的論點，我才懶得找你抬槓！你悻悻然地。

不，親愛的，我們所談論的都是有意義的事，雖然目前意義不明，但是再未來五年或者十年，總有一個時刻會具有某種意義。

意義這個辭彙，用不同的詞性來解釋會有不同的用意，當然也會產生不同的意思。這當然是很基礎的用法，一點也不高深。人總是追究意義的所在，那麼意義的進行模式不重要嗎？意義被廣泛重視了，在每一則廣告、每一則宣傳、每一個通訊軟體和社 群網站、每一則部落格發文中。我們把意義賦予自己，而自己則迷失於這些不真確的意義中，卑微的存活著，嚴肅且毫無希望。

我們都會離開。我希望在一切破滅之前走，你呢？

我還在想。街燈突然亮起，室外的光透入這個未及點燈的房間。沉默是如此坦然、誠摯到不自然地被肢解開地橫躺我們之間，我望著那由細緻紋理構成做作的姿態，笑出聲來。你立刻制止，沉默！是一種行為藝術，極可能發生在任何場域之間，藉以提高我們自省能力的神聖儀式。

沉默地自省？忍住笑意撇過頭去，直直望向窗外，發現自己似乎沒有力氣移動雙腿，但我應該早就離開了。現在是下午六點四十七分，七點，或許有一場會議，我僅能說或許，也許順利的話，或許可以趕上十點在KTV的聚會，我又說了一次或許，人生就是一種或許。你透過通訊軟體說或許，透過電話說或許，透過電子郵件說或許…「或許」成為一個充滿神秘的詞彙，它讓人發揮想像力，暫時免於毀滅世界。

但是這聚會的目的是？遲疑了一下努力尋思聚會目的，喔，是為了慶生！問題是為誰慶生？應該抓起手機看一下臉書裡頭的朋友，誰在今天生日，大概就猜的出來了。我只能說大概，因為我自己不太注重生日這種事，也記不得別人生日。但是臉書幫了大忙，不是嗎？因為我不太參加任何慶祝或聚餐，轉而把時間用在自己的收集上，滿到擺不下書櫃，滿櫃的書和CD，只能說明我的不善交際和乏味生活。

如果不是早一些遇見我，你這輩子單身到底啦！你總要這麼數落，也無妨，真的。或許沒有用心地經營感情，那種微妙的互動，總有一種理所當然的覆蓋過，而我當真以為就是這樣了。不在意逐漸變成一種自我擴張，你辛苦的忍受，我或許該覺得歉疚，但不騙你，一絲都沒有。或許有幾個夜裡，當你背對著我睡著，我有試圖跟你聊上一兩句，但是我卻選擇睜著眼到天亮，我不會說的。不是不能說，而是表達。向來懦於表達，是男人的一種缺憾，就像基因裡原就缺乏的，你曾經試圖理解的，然而我們就算仍在一起，卻還是在幾年前的一個時間點上錯過彼此了。你很清楚那個點，時間的無可復返，就算現在一脫拉庫 的續集電影都搞時光迴轉的老梗，而韓劇和大陸劇都搞穿越，結果都是一樣，時間的行進是現實的。

現實不斷逼人直視，不斷，不斷，不斷，逼迫你，逼迫，逼，迫。應該寫一首無言的歌曲。不對，既無言何成歌？

矛盾。矛盾是人心裡最不可思議的狀況。它既寫實又超現實，它既理直氣壯卻荒誕不羈。渴望掙脫的同時，其實是安於現狀的鉗制。矛盾啊！

不矛盾不是人！就像你，每天喊著好想死，到現在依然活著。你轉頭走向那整櫃CD，放眼尋找一張感興趣的專輯來聽，只可惜，我喜好的音樂，和你大相逕庭。不禁以為，你是來借東西的鄰居。借個鹽、借個小梯換燈泡之類的…之後的，依然，是沉默。

你打電話了嗎？你突然問了一個應該算實際的問題，而我微微的點頭，細微到只有我們這般熟悉的夥伴才能感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