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otao
Tiotao

时光旅行者。

理发

我记得我小时候理发是从来不用花钱的。因为我的阿姨开了一家理发店。理发店坐落在西湖边山脚下。我童年的许多时光都是在那里度过的。

每到逢年过节,我父亲都会带着我,坐半个小时的公交车到阿姨家作客,顺便让阿姨帮我剪个头发。阿姨家就在理发店的楼上。楼梯间充当灶台。狭窄的空间一个人走都显得拥挤。每当饭点,姨父一边做菜,一边还要让出身子来给上下楼的我。通道里烟雾缭绕,让记忆中的灶台显得愈加模糊。

我那个时候还不够高,坐不了大人的椅子。理发的时候需要在椅子上再摆一张小凳子。小孩子天性好动,理发时偏偏需要坐定。阿姨经常用“再动就要剪掉耳朵”来吓唬我。

等我再长大一些,姨父也开了一家理发店。在我印象中,他们家就是理发世家。直到多年后我爷爷去世,我才知道其实不只是阿姨一家会理发,我父亲、我父亲的兄弟姐妹都会理发。

我爷爷去世的时候,按照习俗家人都要剃头。原以为要辛苦阿姨了,没想到我的二阿姨也拿起推子,帮我的父亲理了发。我正疑惑,我母亲告诉我,我父亲以前也学过理发。

原来,早年爷爷曾将他的儿女送到村里的剃头师傅那里当学徒,祈求他们能在困难时期有一技谋生。无论在什么时候,人都要理发,不是么?几十年过去了,姨父不再理发,去做别的生意。阿姨的理发店几近搬迁。兄弟姐妹们都临近退休的年纪。我记忆中最初的那家理发店,早已不复存在了。

最近,因为新冠疫情的缘故,在家多日的我顶着一头蓬松杂乱的长发,诞生了为自己理发的念头。即便事先看了许多理发视频,第一次理发也持续了快一个小时。

理发的准备工作就十分复杂。为了方便事后清理,我剪开几个垃圾袋,平铺在地上和水池上。我又取了一条毛巾,铺在肩膀上,在上面再披一个垃圾袋,用夹子夹紧领口。这样,剪落的头发也不会粘在衣服和身上。理发的过程更是步步为营。先保守地轻推侧边,再慢慢减少推子的限制器的长度,在剪得太多和看不出变化之间来回试探。剪完侧边,再打湿头发,用梳子整理一番。待头发一簇一簇并在一起,用手指夹住一排头发,剪刀咔嚓。如此往复,来回折腾了许久,总算是完工了。

初次理发,虽然手法生疏,但是过程中往往有那么几秒钟觉得似曾相识。好像镜子里的自己,不是那个因为疫情需要为自己理发的年轻人,而是那个坐在板凳上一动不动,生怕耳朵被剪掉的小学生。在这一刻,我仿佛看见了时光的重影。

早年父辈们学理发,是为讨个生活。如今我为自己理发,是迫不得已。我不禁感叹,家族技能竟然以这样的方式传递了下去,使两代人在几十年后再度交集。

真是应了我爷爷的那句话,无论在什么时候,人都要理发,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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