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ngju_H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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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沒辦法說,所以我寫小說。

#書寫《石家莊的人》

這首歌,是萬能青年旅店的《殺死那個石家莊的人》。如果願意的話,大家可以和我一起進入石家莊的人的世界。這是我第一次在這個平台呈現屬於自己的書寫,雖感到畏懼,仍然療癒了自己。
《殺死那個石家莊的人》歌曲連結


「大家都是怎麼活下去的?」怡亭心想著。


她環顧四周,看著空無一物的三坪大房間,赫然發現,

周遭除了黑暗和寂靜之外,什麼都沒有。

只剩下癱坐在冰冷大理石地上的她,唯一的生物,殘喘的呼吸著。


某日的冬天凌晨,微涼的風陣陣吹進屋內,機車聲偶爾呼嘯而過,只剩下廁所的抽風機仍舊在緩緩運作著。

她發覺身旁微開的窗戶頻頻傳來聲響,原來是隔壁的情侶又在做愛。他們做愛時發出的噪音非常大,大到女方的呻吟聲能一絲一絲地清楚聽見。


怡亭只好關起已經近乎微弱的窗戶,認命地戴起耳機,進入眼前的世界。


凌晨一點,她聽著萬能青年旅店的《殺死那個石家莊的人》。

她把音量調到最大,閉上眼睛,聽著彷彿置身劫後餘生的老父親對著女兒緩緩傾訴的溺愛,溫柔又嘶啞的聲音,伴隨大提琴的低沈鳴奏,一遍、一遍地替她的內心上演了瘋狂的吼叫。

緊閉著雙眼,她全心投入狂躁與憤怒交織的旅程,彷彿她正在拼命地用一把長劍瘋狂刺向面目全非的心臟。

「啊......!、啊.........!、啊......!」她盡情呼喊著,彷彿那個石家莊的人也能聽見她的聲音。


耳機一邊傳來主唱唱著:「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廈崩塌。雲層深處的黑暗啊,淹沒心底的景觀。」怡亭心想著:「我的二十年,也是如此吧。」

大概是從無意識和有意識尚還混亂的年紀開始,她感受到了父母親之間僅剩對於孩子的責任。母親的脆弱無力、爸爸的冷漠自私,其實真的顯而易見。

時不時聽到「幹!你真的是什麼事都做不好!」的低沈吼罵聲的她,其實很容易被嚇到,不過為了讓媽媽安心,她總是看似毫不在乎、早已習慣的模樣。

那時的怡亭似乎只有十歲,不過她知道,懦弱的自己是保護不了任何人的。

因此她選擇了最偏激的方式。


現在已經已二十歲的怡亭,總故意趁節日的到來,以略帶輕鬆的口吻輕聲告訴媽媽:「其實你可以離婚,不用擔心我們,我們長大了。你的快樂對我們來說比較重要。」我好久沒有看到媽媽真正開心的模樣了。


不過相較於凡事想要找到解決之道的怡亭,總是退而求其次的母親,好像已經習慣了壓抑。她了解媽媽,她知道媽媽一定又會說:「反正不去想,就沒關係。」

好像不談,事情就會不見,生活就會照舊,問題就會消失。不過她也不怪媽媽,畢竟媽媽為她犧牲了那麼多。


主唱繼續高喊著,「保衛她的生活,直到大廈崩塌。」拼了命地想保護一個人,就像飛蛾撲火,自己終將毀滅。怡亭早在十歲就已經在心中立誓要保護這個,不知道在自己多小的時候,就已經崩塌的媽媽,不過她好像還沒有做到,就自己先離開了。



11月18日,是怡亭第一次有意識的崩塌。還記得,那是一個碎裂、模糊、喘不過氣的肉體。

早已決定不奢望親情的她,選擇轉向另一伴,那溫暖的程度仿佛置身於南灣的海灘,靜靜地被一波一波的浪拍打的腳踝。也因為她長期缺乏父愛的關懷,因此多多少少投射了需要被照顧的父愛在對方身上。

不過也在11月18日那天,她跟高中就在一起的男朋友結束了四年的感情,那個有如靈魂伴侶的他,從她的生命中一閃而過。在未來的某一天,他將會成為口中的「那個誰」,成為毫無意義的代名詞,連海馬迴也無法挽救。


主唱持續唱著:「生活在經驗裡,直到大廈崩塌。」而不斷重複著那句「直到大廈崩塌」,是怡婷最無法承受的。「我明明已經崩塌了,為什麼還要一直說『直到』?我要撐到什麼時候才算崩塌?」

「是要到什麼時候?幹你娘!」她在心裡漫天嘶吼著,以近乎抓狂似地握緊拳頭,過長的指甲甚至把手掌的肉給刺出血來了。

「好痛....」怡亭心想著,被刮成一道道血跡的手掌,感覺已經沒有外層皮肉的保護了,她頭一次感受到皮綻肉開的感覺。

就算如此,她仍得不到任何人的回答,連石家莊的人這次都選擇無視她。不僅失去了已經成為生命中重要角色的那個人,同時也失去了自己的聲音。



「一萬批脫韁的馬,在我腦海中奔跑。」主唱用著激烈沙啞的嗓音,彷彿他在廣大的荒漠中,使出全身力量叫喊著求救,終將無能為力的極盡絕望。怡亭此時彷彿置身草地,看見失去了束縛的自己、脫掉了內衣的自己、卸下了妝容的自己,因為在一夕之間擁有解脫般的快感,而幾近裸身地自由奔跑著。

而那一簇即逝的自由,也就維持了二十四小時。

脫韁的馬還是脫韁的馬,不過她已經不是原來的她。當時間一過,怡亭發現世界上最接近她的心靈的人逐漸消逝,像正在燃燒的紙張持續往下飄落,最後只剩一塊塊的灰燼,連一小片全貌都看不見、也拾不起來。

一萬批脫韁的馬,在她的腦海中以暴衝的方式嘶吼、大叫、呼喊,不斷求救般的發出哀鳴。

怡亭隨著起伏不定的旅程進入極度狂躁不安的境地,無法自拔地打碎身旁的一切物品,希望自己也能隨著這些物品一同凋落。此時它代她訴說了她失去的嗓音,脫韁的馬也只能在此時到處竄逃、無處可躲。

石家莊的人看見這樣的她,不免搖頭嘆氣,說著:「崩塌沒有那麼容易。」


隨著樂聲轉往低鳴,思緒重新回到了冰涼的大理石地,「原來已經凌晨三點半了。」緊閉的窗戶已經使得室內漸趨悶熱,她回到了寂靜如囚牢的白色監獄。

一打開窗戶,又聽到了淫叫聲和機車聲不斷一起一落,如小夜曲般的和諧。

只剩屋內廁所的抽風機依舊在緩緩運作。


「原來世界還是一樣,只有我在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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