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1/9）

母亲没做过什么正经工作，种自家的地，主要是照顾父亲、哥哥和我。她是外婆、外公唯一活下来的孩子，是当作掌中宝一样异常疼爱地长大的。外公外婆先前在上海工作，外公在自行车厂，好像是产永久自行车的那家，外婆在一家纺织厂做纺织女工，后来，外公生了肝病，就回老家了，而两个上海的工作就让外公的两个弟弟接了班。作为父母掌中宝，母亲当然必须和父母在一起在老家生活；而她的堂妹、堂兄弟们则从此成了城市人。

母亲只上到中学，后来眼睛动过几次手术，外公便不让她上了，不知道是不是怕坏了眼睛。但母亲天资聪颖，没有错过的话，一定是有光明的前景的。我记得，小时候学校要家长签字的时候，我就发现我妈的字挺好看。那个时候冬天家家都烧煤球炉，就是烧蜂窝煤的炉子，我妈或打毛线、或纳鞋底，经常哼着越剧或是黄梅戏，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毕竟那个时候电视机都没有。不知道那时候的我在旁边捣鼓什么，年少无知，还不知道这平凡的幸福是世间的极致，是转瞬即逝的。但幸亏这样的场景还是深深地印在我脑海里了，现在也还经常出现。

听父亲说，合作社那会儿，母亲唱歌、跳舞都很抢眼。“小芳”这个歌流行的时候，父亲会说，“你妈年轻时就有两只大辫子的。” 他说，母亲走路的时候，大辫子在腰间甩来甩去，那时他和一帮小伙子私下里说，“谁娶了她就算福气了”。

这个福气到了我父亲那里。

那个时候都是家里父母着人提亲的。谁先牵个线，由双方父母出面先交换孩子们的照片，然后给自己孩子寄过去，孩子要是不满意，把照片寄回来就算回绝了。我爸当时在江南工作，反正他没有寄回母亲的照片。—这是小时候我听他们俩吵架拌嘴的时候听来的。很可惜，不知道我妈那时候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