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影

高小時搬去九龍區，初中二年的冬天又搬回來了。

曾經父親的書房，變成三姊弟的書房，現在成了我的睡房。

自小都不喜歡待的房間，成了屬於自己的地方，感覺怪怪的。

房內有一整面是大玻璃窗跟窗台，將外景帶到室內，看上去比較開揚。

整個屋宛建築是一個凹字型，往左看，是整棟樓廚房及工人房間隔的外牆，遠一點是較後的座數，往右看則是屋苑的另一邊，如鏡子般對照。

前方可以看到舊區高樓內為數不多的公園，那幾株細葉榕跟散尾葵已是難得的綠意。

且朝東南方，週末可以有點慵懶，等陽光斜曬進來，暖了腳才起床，好像也挺不錯。

「嘭」

剛搬回來不久那春分時節的午後，窗外傳來的巨響，將醉心翻小說的我炸出床窩，到窗前看發生什麼事。

「嘭」，又一聲！

定一定神，原來是兩隻鴿子先後落冷氣機上，正以咕嚕嚕地嘰笑我有點大驚小怪。

尚未習慣春天已到來，正準備轉身回到床上，忽然眼睛轉不過來。

面前正有道黑影急速墜下，轉瞬就要撞向平台行車道。

那是片很薄的人型黑影，跟真人一般大小，沿著工人房的外牆，以雙腳朝天的姿勢流暢的滑下。

要撞上的剎那，想像到底該要配上水滴落湖面的一聲啵，還是擠爛飽滿果實的吱聲，或硬物裂開的脆響，或重物落地不能反彈的低沉聲效。

沒有，就這樣穿過了，石屎地就這樣吞沒了墜落的身影，了無痕跡。

自此我通常把捲簾放下來，很少再拉起。

後話

十多年來，在家或外出，也遇過六七次類同景況。

那些人型剪影身姿卻有不同，直立或平躺，肢體完好與否。

一些跌一次就消失了，一些重覆跌好幾次才消失。

沒有聲音，沒有樣貌，黑灰色的影子就是一直在跌下去，又從高處再開始。

感覺是聚集了附近地方的倒影。

近年比較少見，可能外牆翻新後不再是純白色，而且經常深夜才回家，在家也很少留在自己房間，沒有留意陽光有沒有再為他們作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