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散盡〈樓與影〉之二

「老大，如您所料，事情已經辦妥！點得可都是華音姐姐喜歡的菜餚，保證沒問題。」

此時赤衣早已回到側院花園，正聽著一位身著翠青色衣裳，胸前帶著一抹蝴蝶刺繡點綴的女子，在園中涼亭彈唱。

小單實則在身旁輕聲稟報，說完笑了笑，還在自己胸脯上輕輕地拍了拍。

赤衣滿意的笑了笑，輕舉左手示意收到，並將食指放唇上示意──安靜聽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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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歌聲漸漸淡去之際，一道道錚錚琴聲，逐漸由緩轉快，從弱而強，突然唰地一聲，將曲子收擷在這意猶未盡的瞬間。眾人尚未反應之際，女子已翩然起身，行了禮。

「好！真好聽！這是妹妹新作的曲子嗎？」

「還有，都不知幾次了，在這院裡都是自家人，別那麼見外，可別讓我再叮囑了。」

已然回神的赤衣直接且不掩喜色的稱讚著，一旁的小單也賣力的拍手叫好。

「依凌妹妹的才氣，這蘭城她敢說第二，可沒人敢說第一。」

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另一位穿著報春紅衣的女子，輕搖絹扇，從側廂房中緩緩步出。

「雨姐姐， 妳怎麼沒打把傘就出來了，這下午的天正熱，可別曬壞了。」

看著小單慌慌張張，找不著傘，便慌忙地拉著自己的衣袖替口中的雨姐姐遮陽。

「小單，本姑娘可沒那麼嬌嫩，你就收斂些吧！你看看，慕栖姐和妹妹已經在笑話你了！」

見亭中的慕栖與凌妹妹，早在一旁模仿起小單幫女子遮陽的畫面。

除了小單呆滯在原地之外，其他三人笑得可是闔不攏嘴。

就在歡聲笑語的此時，一名僕從悄聲向慕栖回報了幾句話後，她笑著回頭交待讓大家繼續，說自己有事得先行一步，更特意交待小單：「好好照顧你的雨姐姐。」，惹得兩位妹妹又是一陣笑，爾後便由僕從領著快步離去。

但其他三人未見的是，那轉身後瞬間笑意盡失，轉為嚴肅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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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府邸，實是華國的熙王府，現下暫時由京城遷居於西北的蘭城之內。

事發於去年的皇太子之亂後，太子被貶。不知為何，皇室子弟一個個對皇位全無興趣；皇帝為選出繼任人選，傷透腦筋。適逢西北邊境，荒漠兩族正處於內亂，想藉此讓餘下的皇子們進行歷練。

三皇子律王方釗禮放浪不羈，五皇子襄王方釗信存在感極低，已是天下皆知。皇帝也深知此二人難勝大任，因而派二皇子熙王方釗義前往西北邊關──延華關駐守，與此同時，另派四皇子朗王方釗智前往漠族交流，借此機會觀察兩位皇子能否賦予大任。

時至今日，熙王已遷居西北駐守過了大半年了，而朗王自那之後竟一直稱病不朝，逼不得已，迫使皇帝下了最後通牒，才慢吞吞地在期限前，派了獨子慶璽郡王方沐宸代替自己出使位於西北關外的漠族。

而先前與方沐宸會面的，正是熙王府的獨女，清嵐郡主方慕栖。慕栖年歲稍長沐宸許多，卻未因年紀差距，讓姐弟兩失了情誼。

實是二人小時同被安排至翰林院習書，沐宸四歲就能與幾位十來歲的兄姊一起念書，當時被稱為神童，世人皆說其有乃父之風。可他們不知的是──這兩個小鬼頭除了念書之外，大概能闖出的禍，也都一起闖了個遍，造就了二人患難與共的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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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晨，讓妳安排的宅院都安排妥當了嗎？」此時慕栖已回到大廳，問著一旁身穿湖水青中性裝束的女子。

「是！已準備妥當，雨姐姐和凌姐姐若是準備好，隨時可以啟程。」

「還有……子沁小姐的蹤跡……」

喚做梁晨的女子，看起來雖然年輕，可實為慕栖私人影衛的統領參謀。平時若無事，僅需早晚匯報一次。可這次攸關主子尋人，是府裡難得一見的緊急匯報，多少對慕栖的心理多了一層顧慮，因而言談裡帶著些許猶疑。

「接著說……」慕栖似是冷靜的為自己斟了杯茶，肉眼能見持杯的手，不自覺的略顯顫抖。看不出是緊張，抑或是擔憂。

「派出的影衛回報，追蹤到漠族放牧的邊界，就失了痕跡。這……一旦進入漠族，想找人與大海撈針無異。」

「嗯……不用再追了！按慣例，後日需要親自去漠族一趟。尋人的事，我再自己琢磨琢磨。」放下手中的茶，她緩緩說著。

「是！郡主若無事交待，屬下先行告退？」梁晨彷若鬆了口氣的問著。

「都說在我這院裡，不用這麼拘謹了……」慕栖揮了揮手，示意讓其他僕從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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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妳方才那一臉黑，我哪敢鬆懈。況且公事是公事，妳既然都發話了，現在可是私事時間了！」

見梁晨拉著慕栖走向廳中圓桌，各自坐了下來，梁晨替兩人分別斟了一杯茶。慕栖臉色，此時也緩和了不少。

「妳說蹤跡真的就沒了？」慕栖不死心地問著梁晨。

「妳一早出門前千叮嚀萬囑咐，我何嘗不是對著他們千叮嚀萬囑咐呢？但還是給撲了個空回來，這我也沒辦法。萬幸的是漠族周圍我們也仔細搜了個遍，沒有離去的蹤跡。」梁晨極度無奈地攤了攤手，想起主子一早千叮嚀萬交待的樣子，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看來還是只能託付小非了。」慕栖邊把玩著手裡的空杯，邊思索著說著。

「現下的情況，的確也只能先試著請非語公主幫忙了。」
說著便想把慕栖手裡把玩的杯拿下，準備再多斟一杯茶。

卻見慕栖突然一個激動，把杯子用力擺在桌上說著。
「都是我的錯！那天好好把她攔下，解釋清楚就行了。誰知道……現在……就連剛剛宸兒都敢拿這事調侃我了。」

「慶璽郡王？挺像他的作風的。」梁晨挑了挑眉，想起慶璽郡王開玩笑的嘴臉不禁笑了笑。但回神一見眼前這人，看起來確實是笑不起來，連忙安撫著。

「姐姐沒事，我相信沁姐姐懂妳的。況且我認識的她，是個明理人，沒那麼容易相信那些閒言碎語。現下我們得先找到她，相信解釋清楚就可以了。」

她這主子被誤會就算了，風流事還被傳得滿城皆知。現在全城都說她這主子，是蘭城風流第一人。兩件事加在一起，要是她自己也沒把握不相信，只能希望沁姐姐是真的相信她主子為人正直，絕不是流言蜚語裡的那個紈袴子弟。

「希望如此……」

慕栖滿臉愁容的看著梁晨剛斟滿、猶冒輕煙的茶水，緩緩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