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柚子
老柚子

每天阅读,偶尔发言。

一段像是过曝的照片一般,失去了轮廓的关于钓鱼往事

别人眼中我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我可能永远也无从知道,那不过是他们自己内心的投射罢了。

我盯着可乐瓶上凝结的水珠,看它们慢慢往下滑落,就像有生命一样,时而停顿,时而冲刺。旁边的舅舅忽然拍了一下桌子:“你怎么这么冷血!”


说完他就推门冲了出去,就像赶赴火场的消防员一样义无反顾。外面的世界如同曝光过度的照片,几乎看不清轮廓。


我坐在星巴克的玻璃窗后面,这边剩下的三三两两的客人,都转过头看向我。我这才想起来,舅舅刚刚一直在和我说话。


前两天,大勇打电话给我,约我周末去水库钓鱼。他说那水库的鱼很肥,很好钓。我对钓鱼一窍不通,但我爽快地答应了(就在他告诉我,渔具全都由他提供之后)。


挂断电话的一刻,我似乎从半梦半醒中清醒了过来。我正坐在地板上,冰凉的棋子散落在地上,完全不想去收。纱帘轻轻飘动,一边的饮料瓶已经攒了好几天了,昨晚吃剩下的西瓜皮也还在那里。还是赶紧收拾一下比较好。


我很无情吗?舅舅这次一次找我,是想当面劝我去看一下外公。那天他说了很多话,但似乎都被聒噪的蝉鸣淹没了。


我和外公相处的时间,加在一起怕是不超过一个月吧,其实并没有什么感情。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想要见我,其他那些讨厌我的亲戚们同意吗?


虽然没有明确拒绝,但我确实是并不想去。我知道他得了食道癌,知道他已经几次手术,又做了放化疗。舅舅告诉我,他的时间可能不多了。现在他的状况可想而知。曾经雷厉风行的一个人,究竟能被折磨成什么样子。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害怕面对这个现实。


垃圾丢掉了,散落的杂物也收起来了,然后我看了一整个下午的书。自从舅舅转身而去,我忽然能够静下来看书,这是好多年都做不到的事情了。


时间还是初夏,静坐着不开空调,并不燥热,只是微微有汗而已,吹自然风就够了。偶尔抬头,能从风中闻到远方湖水的味道。


一直看到眼睛有些累了,我去楼下便利店买饮料。是我每天都要光顾的便利店。收银员一边摇扇子,一边问我:“微信还是支付宝。”


我愣了一下,问:“阿姨,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她像看着河滩上快要淹死还一直在吐泡泡的鱼一样地看着我。


我戴着草帽坐在树荫下。水库里的水并不清澈,完全看不到水下的情况,但我知道,那里一定有一条鱼在看着我。


它是一条什么样的鱼呢?想必是一条温文尔雅的鱼,因为没有和我打好招呼,所以一个下午也没有冒失地咬钩。


水库边钓鱼的人很多,但他们就不如我幸运,他们的鱼似乎都要鲁莽得多,为了一口吃的,完全不顾形象的跃出水面。


真想和我前方水面下的鱼坐下来聊会天呀,它是怎么看我的呢?希望它能从我眯成缝的眼睛里发现一点温柔。是的,我希望我是一个温柔的人。


夏天还没过完,外公就去世了,最后我也没有去见他。那些讨厌我的亲戚,就像紧随他一起去了美好的他乡,再也没有联系过我。


别人眼中的我究竟是什么样子,我可能永远也无从知道,那只是他们自己内心的投射罢了。我只是默默看着水珠往下滑落。


我的世界裂开了一条缝,照进了一束光,我得以在幽暗的湖面上看清我自己的倒影。我的世界如水库的湖面一样平静,偶尔有风划过湖面吹来,凉爽得让人很想吃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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