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妳是唯一（22）

曉婷睜開眼。

不管是不是假日，不管幾點有課，她自己一個人睡的話，她不常晚起。

曉婷房間的四面牆壁及天花板都是白色。一種很時尚的白。曉婷自己挑的白。

因為她喜歡這樣的白被陽光照射時所散發出的都會早晨的氣氛，所以她會搶在晨陽還在時起床，這會讓她精神百倍、思緒清晰。

所以她想起了昨晚的事。

除了何時將淚水擦乾外，她什麼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知道她臨睡時躺在床上，然後又哭了。

她知道她雖然哭得累了、睏了，但還是不斷地想著，想著過去逃避去想的事。

想了很久，想了很多，她現在都記得。甚至記得，她一直想一直想，腦袋不斷地轉，但睡了之後卻一夜無夢。

早上原本八點就有課，連續兩堂的課，但曉婷八點半才到學校，在第一堂課還沒結束、第二堂課又還早的時候。

九點才來上課的人比較少，通常都是慣性遲到、不在乎出席率的學生。因此曉婷可以在一個很陽光咖啡廳的氣氛下進校門。小菁十點才有課，所以她也不會遇上小菁。

昨晚，曉婷終於還是對小菁爽約了。

曉婷記得她撒了一個很過份的謊。她說趙爸身體不舒服，她送趙爸上急診。但其實該上急診的是她的心。

曉婷沒有為自己的心上點滴，因為她不想接受醫治。不管是舊傷新傷，她現在竟然捨不得這些傷口癒合。

曉婷走向一個和文學院方向相反的地方，那是物理大樓。

她遠遠的望著這棟六層樓高的大樓，心裡有著比起兩年多前第一次看見這棟大樓時還要更複雜的情緒。

把頭向右擺35度，就可以看到學校的露天籃球場。

她想起。大一開學的第一天。下午。她在這裡看到熟悉的身影……

〝是那個籃球狂！？〞

〝為什麼他會在這裡……投籃？〞

曉婷足足離球場有超過五十公尺的距離，而且這個身影還背著夕陽的光，看起來就像是個皮影戲人偶，不過曉婷還是非常確定！

是他！

真的是他嗎？站在理性的角度上，曉婷是應該花一點時間來懷疑一下自己沒錯。她已經跑開了超過兩百公里，為什麼還能看見？台灣雖小但也有兩仟多萬人口，真這麼剛好？這會不會只是一個像他的身影？

但是在調頻回到感性後，曉婷又變得完全不須懷疑那第一時間的判斷。還有誰擁有那樣標準、經過千錘百鍊的跳投基本動作？這個跳投完全就是過去三年她坐在籃下抬頭仰望的那個。

也是她極力想從記憶中刪除的那個。

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曉婷手上也拿著籃球，她該不該走近籃框？

還沒理出一個頭緒，曉婷的腳已經領著她向球場前進了。腦袋的反應雖然慢了半拍，但還是找到了靠近的理由。

我已經有了書慧，他不過是往事。而且我還沒把他6蛋過，他出現在這裡表示天網恢恢……

一個長射彈框沒進，正清跟進籃板的動作很確實，箭步向前在球還沒落地前就接住，同時曲膝墊步，好在最短的時間內能夠起跳投籃。

但這一氣呵成的連續動作卻沒完成，因為正清衝向前接到球的同時，眼角的餘光輕輕地摸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如果正在走近的這人不夠熟悉，正清不會看到黑影就想開槍。如果心裡不夠驚訝，正清不會忘了投籃。

她，掛著燦爛的笑容向這裡望著。一慣的短髮。將球挾在腰間的站姿永遠那麼有個性、那麼帥氣。還有她的球鞋……一定是紅色系，看起來就是很囂張。

「趙曉婷！」

正清大喊著曉婷的名字，向她奔去。

曉婷嚇了一跳，她很少看到正清那麼……有點失控。

飛奔到她面前站定的正清還有點喘。曉婷頭微抬看著他，比自已高了三分之一個頭的他，似乎正準備開口問自己怎麼會在這。

「這三個月妳跑到哪去了？為什麼都找不到妳？」正清丟了兩個問號給她。

「……」

「妳房間退租的時候也沒告訴我，我去找妳的時候裡頭都清空了。還有，畢業典禮也沒來。」

「畢業典禮……那天我發高燒……人不舒服。」曉婷低下頭，不再看正清的眼睛。

「那為什麼不跟我說？算了！這三個月為什麼……我不懂耶……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曉婷心上突然一陣酸，但她馬上譴責自已不該有這種感覺。好朋友三個字由正清的嘴裡說出來，讓她更加的確定了。

她立刻再將頭昂起來，用力地看著正清的眼睛，說出自己的答案。

「沒什麼，只是想更專心的拼聯考而已。」

正清聽了沒說什麼，沉默著。他一向這樣。他不想說的話凌遲他也問不出來，反過來他若覺得你不想說，他若追問第二次他就不叫林正清。

「你呢？怎麼會在這？你不會是考上這吧？」曉婷開始用寒喧的口氣來轉換話題和氣氛。這是她想要的，她努力很久了。

「嗯！」

「那一系？」

「物理。」

「哈！我就知道是物理，恭喜！考上你最想唸的！」曉婷就像以前一樣，在這樣的氣氛下給正清胸口一拳表示祝賀。唯一不同的是力道小了很多，幾乎只是輕輕地點了一下。

「也恭喜妳考上中文系了！」正清還記得有寫日記的習慣而且文章寫得極好的曉婷的第一志願。

「謝謝！」

彼此確定了對方的科系後，正清突然不發一語地轉身向球場走去，在走遠了約十公尺後停下腳步轉頭對她喊：

「來吧！為了慶祝妳考上第一志願，我請妳吃幾顆蛋補一下！」

曉婷聽了以後笑了。她大笑，用力地笑。人生總是要不斷地找理由來笑，這樣才健康。

打球時，從正清口中知道這兩天搬來的新鄰居竟然就是林媽和正清，曉婷更是笑得開懷，因為當晚就嘗到了懷念的林媽的好幾道拿手菜。

隔天的下午，曉婷就把書慧帶到球場，還當著正清的面親了書慧臉頰一下。書慧害羞的笑，正清也笑，說她們倆真是相配。

曉婷也笑，因為她確定她會繼續寫日記。

靈魂回到這個時空後，曉婷只想再大哭一場。

〝既然你會這樣用力地擁抱我，為什麼你會逼得我離開這麼遠？既然你追了上來，為什麼卻裝得像只是偶遇？〞

〝如果你的吻是真情真意，為何那天卻等不到你？曾經以為你不會來了，但你的人還是悄悄出現。為什麼你的步伐那麼無聲無息、那麼緩慢迂迴？〞

〝為什麼我會等你那麼久？甚至今天的我到今天才知道今天的我依然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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