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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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日線。台灣高雄人。二十歲後流浪到台北工作七年後回高雄定居至今。從事接案工作十餘年。大多數時間從事的事都跟書和出版社有關。更多內容請看置頂關於我,或至我的個人網站:https://www.sunlinedesign.com.tw/,e-mail:sunline.liu@gmail.com

我喜歡吃魚,但不愛魚湯!

我喜歡吃魚,但不愛魚湯!應該出發去台南吃阿堂鹹粥的蔭汁魚頭。肚子餓的時候不要看。XD

母親的料理中「魚」占了很大一部分,煎的、蒸的、紅燒的、煮湯的,每一道都有母親才有的味道,有更多的是端了上桌會讓我細細挑撿出魚身上的刺,像是從事什麼手工藝一樣,用著精藝的手法,先挑起一小塊魚肉,再從平躺在盤裡魚上方,挑走背鰭啃食;有時太過專注地拆解著盤裡的魚,常忘記家人還未動筷,那條魚就少了四分之一,連同胸鰭、腹鰭的魚骨都落在我眼前那張吃飯舖桌的報紙,讓報紙沾上魚骨間殘留的油漬也透明了起來!

我喜歡吃魚,也許更甚於肉,但一個人住的煮食裡,常常沒有魚,除了沒有抽油煙機煎魚會太多油煙外,還常常是因為一個人很難買魚;每每站在魚販前想到「只買一條小魚」好像特別寒磣,若買多了放冷凍裡不新鮮,就打消一個人作飯煮魚這件事,只有回家吃母親的料理才有特別豐富到我無法辨識的魚種端上飯桌上。

母親很會煮魚。在外吃飯時魚的料理不多,除非與他人共食,一個人要在一餐點一道魚來吃,也很難有多樣選擇,不是煎魚就是糖醋,再不偶爾出現個鳳梨鯽魚,而個人簡餐中,最容易出現的是薄鹽鯖魚。

有一年在台北信義區的基隆路上工作,跟二号女友一起。那年的收入頗好,我倆午餐常去巷子裡的餐館吃飯,吃一餐兩百塊的午飯,每回點的都是黃魚套餐,她一尾我一尾,而我總專注地用細尖的筷子,像拆組樂高一樣,一片一片拆開組織成一尾魚的細節,但唯獨魚頭不吃,我像童年時期總是在父母還沒夾走前挑著虱目魚頭的眼睛吃掉後,就剩下空洞無神的魚頭給父母,偶爾姊姊還會把該她吃的那一面魚眼留給我,好讓我滿足地吃掉那像果凍般的結晶體。

母親偶爾也用鳳梨豆醬料理虱目魚頭,不擅拆解魚頭的我,總是被虱目魚頭的密刺扎出細小的痛感,常常嚼爛了魚肉再連同刺一起吐出,要不也就比童年更霸道地挑走盤裡所有魚頭的眼,剩下的留給母親吃。(而我終究不知道母親究竟是愛啃魚頭,還是疼愛地把魚身體都留給我?)

不吃魚頭這件事一直到某回為了午後就休息的台南阿堂鹹粥而早早從高雄出門吃了魚頭才真正挑戰完成從小看似一輩子不會成功的任務。

近午的阿堂鹹粥總是擠滿了人,長長的排隊人龍裡還得先找到座位才好去排隊點餐。我悄悄地勾選了「蔭汁魚頭一份(兩顆)」像是挑戰著每次都失敗的遊戲關卡,總覺得多試幾次就能過關斬將地把大魔王給消滅,就能得到長大成人的徽章。(吃魚頭嘛!不就是大人才有的技能嗎?)

阿堂鹹粥的魚頭沒讓我卡關太久,在鍋裡煮得軟爛的魚頭,一入口便化在口中,那細骨比較密集的部分輕易地與魚肉分離,我在口中輕輕地剝離了魚骨再悠雅地用筷子輕輕夾放在桌上的盤子,完成了「成為大人的吃魚頭關卡」至此之後,母親烹煮虱目魚頭時,我再沒有挖空牠們的眼,留下失了眼的空洞留給母親,而是用大人的儀式完成了吃魚頭的任務。

母親還常烹煮的是肚子滿滿小卵的蔭汁或鳳梨鯽魚。我總是搶先一步吃掉那些在童年裡會被父母嚇唬「你吃這個會在肚子裡長很多小魚」的魚卵,才不管它要有多少小魚要在我肚裡游泳,就是喜歡那些細小圓珠在嘴裡兜轉,要是想像成漫畫,一張口還能吐出成千上萬的小魚。

母親還經常煮我不愛的魚湯。

那一年在台北出車禍,撞醜了一張母親生給我好看的臉,鼻樑上撞出一道凹痕,兩眼的眼白填上了血紅,右眼下方還碰了一道破相的疤。母親北上住了一陣子,怕失戀撞車的我不好好吃飯,那車禍流掉的血,不知還能怎麼補回來,她便餐餐煮魚湯要我喝完。

人生地不熟的台北,木柵的邊緣,母親不知道要去哪裡買菜,沒有我帶她也不敢走遠(而我軟爛得什麼事也不想做,更不想動。)她便日日下樓去超市裡搶買最新鮮的魚,加上薑絲和蔥再倒點米酒,盯著我在她面前吃掉那碗我那時稍微願意吃掉的食物。

我不愛魚湯。大部分的原因不是因為「魚」,而是因為「湯」。

喝湯的時候需要大口大口豪氣地下肚,若是遇到魚刺太多、太大的,常常覺得「這不是在喝湯,而是在吃魚」得要分開來吃魚是魚、湯是湯,像是養傷那時還得把整尾魚撈起吃魚,再喝湯時已成溫涼,沒了魚湯應該有的熱騰,而失了它應該有的溫度。

每次母親煮魚湯,我總是挑撿那塊最沒有魚骨的部分裝進碗裡,在喝湯時一口倒進嘴裡,嚼著膠原蛋白滿滿的魚皮以及細嫰的魚肉,露出滿足的表情,再嫌惡地跟母親說:「人家不喜歡魚湯,骨頭太多了!」

母親沒理我。她還是一道一道魚料理煮著,有紅燒吳郭魚、乾柴著我只挑撿吃皮和油膩的虱目魚肚、魚寶寶很多我也很喜歡的蔭汁鯽魚,還有軟綿綿入口即化的鱈魚,以及其他大大小小一片一片的魚身體。我總是毫無規矩地挑走一整圈酥脆的魚皮,母親從沒制止我,隨我喜歡夾走自己喜歡的部分。

而魚湯,母親也依然煮著骨頭很大的那些。昨天飯桌的湯裡,我舀了一塊魚問母親:「這是魚眼睛嗎?」母親瞥了我一眼,點點頭。我看著那比五元硬幣大小的魚眼,說了聲:「好恐佈。」就把魚眼丟回了湯裡。

我喜歡吃魚,但不愛魚湯!

圖:20190914阿堂鹹粥的魚頭。沒帶相機,用iPhone8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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