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陽的星與心
小太陽的星與心

定居日本,寫寫散文和生活所聞,只是個喜歡文字的人。

當糖粉細雪變成冰糖奶凍……我在雪地裡的平凡日子

(编辑过)
雪景2022年開工的第一天,降下靄靄瑞雪,乍看之下是來自新年的好兆頭,但當糖粉細雪變成冰糖奶凍,一切不是甜滋滋,而是冷冰冰,連我這老人都會凍出蘋果臉的時候,南國島嶼來的我就會發現,連續劇裡面男女主角在雪地裡,相擁平躺、呼大氣、喊幸福,都是・騙・人・的……。

著者 小太陽的星與心


2022年開工的第一天,降下靄靄瑞雪,乍看之下是來自新年的好兆頭,但當糖粉細雪變成冰糖奶凍,一切不是甜滋滋,而是冷冰冰,連我這老人都會凍出蘋果臉的時候,南國島嶼來的我就會發現,連續劇裡面男女主角在雪地裡,相擁平躺、呼大氣、喊幸福,都是・騙・人・的。


我拍的雪景

因為新冠變異病毒omicron在日本肆虐,就算新年連假,也只是一連串吃飽睡睡飽吃的無聊日子。好不容易,上工了,雖然我也不喜歡上工,但總是要入境隨俗,再不去職場擠滿笑容打躬作揖説些虛偽話,我擔心我的舌頭有一天會再也說不出這些話語。


通常她們是這麼說的,

「去年承受您許多照顧了,新的一年還請多多關照」。


雖然我也讀了很多日文書,我百分百認同他們的禮貌,畢竟人是禮尚往來的動物,但是未免說得太過了,就顯得噁心了,尤其職場人際關係,我愛你、你討厭我、我最恨你……這麼複雜的時候,怎麼克服的了自己的心,說得了這麼虛偽的話,我其實百思不解。

(所有人都要講,互恨的人更要去講,有非常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禮教是文明的不二法門,但道如中庸,無過而不及,他們在禮教方面變成為了表現而表現,真正的心在哪裡?

因為這樣,要我打從心底認同這句話還蠻困難的,在我戴假面具說得超級流轉的時候,我心裡真正想的是,

「是啊!去年我光收你的爛攤就快累死了,你真的需要跟我道謝啊!還有今年,我真的不想再關照你啊……」。


日文裡說這叫「本音」,顧名思義,就是自己本來的聲音,真正的想法。


要把「本音」藏在心裡藏的好好的,說的時候要堆滿笑容,最好眼尾的皺紋能夠夾死蚊子的那種,

嘴巴的弧度要裂到耳際,才能表現出充分的感激,

說得時候要像腰椎斷了一樣不停的鞠躬點頭,

說完不能馬上九十度轉身離開,要一邊鞠躬一邊後退,後退到對方消失在視線裡為止。


我剛開始不懂還坐著,只是口頭回應著,我覺得我並沒有做錯什麼,只是她們每個人都站著,不停地像無骨蘆葦草似地,妳拜過來我敬過去,點不完的頭,回不完的禮…。


我是九官鳥,我一看馬上像彈簧一樣跳起來,要站要拜什麼語氣什麼作法,我也是很快就可以學起來的。


最爆笑的是,一邊鞠躬一邊退場時,又來人來打招呼,這時要再小踱步一邊鞠躬一邊再進場…。她們不覺得,但也許第三國的人看了很傻眼。


好了,新年上工第一天,我所有的人都「拜」完了後,不經意往窗外一看,哎呀,下雪了。


南國的人不懂雪,以為雪下來都是像那圖畫一樣一顆一顆圓圓的,還是像那結晶一樣一片一片,其實,真實的雪,像那個老天爺的洗衣機洗到白色衛生紙,拼了命地在那裡撢打抖落,把衛生紙撕得大小不一細細碎碎的再撒了滿天的樣子,大塊小塊,輕飄亂舞,是我覺得對下雪最貼切的形容。


剛開始雨裡夾雜著雪點,雪片裡融著雨絲,在我居住的地方,通常這種形況,很快地雪花會被雨滴吞噬,變成傾盆大雨。


但這一次不一樣了,這回雪寶來勢洶洶,一點都沒有要讓雨神的樣子,沒多久,雨神宣布戰敗退場,雪寶這下可樂了,像個孩子一樣更加肆無忌憚地手舞足蹈,才一刻鐘,外面已經灑滿糖霜細雪,找不到路面原有的顏色,看不都樹梢原有的樣子,每隻欄杆上裹著一層粉膏、每棟屋簷上塗著一層奶油、樹葉裡的凹槽好像盛著一匙匙煉乳、每輛汽車都被漆上了白糖般的油彩…。

我拍的雪景

一場飄雪,一瞬間帶來了白色糖果屋的世界。


但是白色糖果屋的世界,只有漢克爾和葛雷絲特會感到高興,童話裡的漢克爾也絕對不會從書頁裡跳出來告訴你,他赤著腳感覺有多麼寒冷。


實際的情況是,當外面雪仙女粉妝登場時,那就全部是她的舞台,鄉下的路邊,路邊沒有行人、車輛也少可憐,至少我的診所,開工第一天,歡天喜地開工大吉卻半個人都沒有。


到了下午,白雪從剛開始的點點塊塊、飄飄落落,已經變成漫天狂舞、視線受阻的鵝毛大雪紛飛的狀態了。


我這才發現,發明「鵝毛」大雪這個字的人,真的太有才了。


院長說,這樣下去,電車停開了、路面結凍了、車輛打滑了…所有人都回不了家了,今天就上到下午三點,解散趕快回家吧!


於是,因為下大雪,換來半天雪假。


老頭說,他在裝雪鏈,要我等ㄧ下,他馬上就來接我。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我親愛的老公會來接我,大家都走光,我也把門鎖上了以後,老頭來訊息,


「雪鏈怎麼樣都裝不上…。」


不會吧!在這大雪狂飛的天氣裡,要我一個南國人自己走回家喔?!天啊!


但雪地開車不裝雪鏈是很危險的,我說,沒關係。我自己走回家。


一個從南方島嶼來的台客,就撐著一把傘,鞋也沒裝雪釘,就踏出我雪地裡的第一步,其實我說我不怕是騙人的,我很怕摔倒。雪承受不住我的重量,一步一步深深的留下我的腳印,回頭一看路跡一片甚是好玩。


水氣不足空氣乾燥,地上一層厚厚的是鬆鬆的粉雪,鬆鬆乾乾,每走一步會發出像保麗龍被壓扁踩碎的聲音,有保麗龍聲音恐懼的,可能會嚇死,我不怕那聲音,反而實實在在被我踏破踩壞的聲音,讓我有著踏實腳步的充實感,(我踩得雪越大聲響。我越不會滑倒)我心裡是這麼想的。


老頭擔心我在雪地裡摔的四腳朝天,來訊息,


「還好嗎?對不起…」


我回,「不會,雪挺好玩的。」

我說,雪挺好玩的


其實我是騙他的,就在我回他訊息前,因為要拍雪的影像,拍到一半腳一滑,差點摔倒。影帶裡突然影像歪一邊,那就是我滑倒了。


很可怕,腳一滑心一緊……。此後每步更加用力踏步,踏到雪都濺湿了鞋子,腳有點失去知覺,已經搞不清楚是鞋湿了在冷,還是腳本來就是冰的。


行駛的汽車把白雪搞成髒髒黑黑的爛雪泥灘,我踏著雪還要避開那爛雪泥灘,到底是未破冰的白雪好走,還是爛雪泥灘比較不滑,我都搞不清楚了,對我來說,如果是RPG在玩電動的話,全部亮「骷髏標誌」。


雪,一點都不好玩。


好不容易,我走回家,老頭已經滿頭雪在門口張望,


「我試著開出去,但這雪堆擋著我的路」,


老頭指著停車場前堆到腳踝的一層厚冰滿臉抱歉。停車前全是開出去又倒進來又開出去又倒進來的車痕。


後院,看到我種的花通通不見了,這是一種冬菊,叫做daisy,變成雪藏戴西了。

冬菊daisy


戴西不見了


歷經一夜,雖然第二天陽光普照,銀白世界映著陽光白花花快閃瞎我眼,然後,戴西出現了,雪藏戴西歷經一夜冰凍、還活得好好的,我趕忙把她們全部從雪裡挖出來。


我就赤手空拳的挖著挖著,等她們全部重見天日了,我才發現雙手凍的又紅又腫,還有些小傷痕,大概是凍傷了。

趕快挖出來


花的生命力真是強盛,就算是這樣毫不起眼、弱不經風的樣子。一朵小花,在雪地裡都這麼堅強。

戴西真堅強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就算這突然的大雪,是無法預測的一樣,但雪地裡的糖霜粉雪變成了冰糖奶凍,一點都不好吃,也沒啥好玩的,人們,忍耐著寒冷,任勞任怨的鏟雪,一步一腳印堅毅又果敢地走在雪地上數百年還是數千年,以後還會繼續走下去。


全世界的人們都是這樣,不管天氣如何惡劣,環境如何艱險,就算滑倒了就算受傷了,永遠都會努力一直走下去。


期望新的一年,大家都像那戴西,就算變成雪藏冰花,也不會服輸,一直要美麗一直要堅強到最後。


(完)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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