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陽的星與心
小太陽的星與心

定居日本,寫寫散文和生活所聞,只是個喜歡文字的人。

他不壞,他是我兒子

我居然聽信ㄧ個一天只和洋平相處數小時,只有在一起數個月的人的話,而不信任我自己從小帶到大的兒子。她說洋平壞,我就去罵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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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每星期三醫院休診日,就是我家兒子洋平的Happy Day!


不用去學童保育中心的他,一下課就會飛快地衝回家,一放下書包、立馬跑的不見人影。


洋平衝去一郎家以後,不一會兒,康太來了。我對著窗戶大喊,「洋平去一郎家了!」康太馬上拉起他的腳踏車飛快地消失了。


過不久,峻在樓下叫洋平,我像壞掉的錄放音機重複著,「洋平去一郎家了!」峻像漫畫一樣一溜煙地跑掉了。


最詭異的是,一郎也來了!我很納悶,「洋平不是去你家嗎?」一郎大叫,「唉呀!一定是錯過了,我馬上回去!」單腳跨著他的捷安特,不曉得又要衝去哪裏?


我連忙叫住他,「一郎!你們別再跑了!你進來等,洋平他們等下就會回來了。」


就在一郎看著洋平的漫畫五分鍾以後,洋平領著一群孩子們回來了。一進門就大叫,「一郎!原來你在這裡,我們跑了八家都找不到你!」


八家?太誇張了吧。這些男孩子們通常要集合一起玩時,有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互相尋找上(笑)。


我就看著他們騎著腳踏車在田裡,鄉間小路衝來衝去,男孩子們也不看錶,好像大家都是靠一個feel在走天下的樣子。


男孩子們在2樓玩著空氣是敵人,假面騎士打來打去的戲碼。也會一起看書,寫功課、玩電動。只要他們不妨害別人,不做危險的事、我都隨他們去。


我在1樓聽著男孩子們的對話,覺得每個孩子都又可愛又貼心。


到了下五5點,小鎮的鐘響了,洋平的朋友們陸陸續續下樓和我打招呼準備回家。奇怪的是,剛剛開門時我就看到5個蘿蔔頭魚貫地走進來,怎麼要回去時只有下來3個?還有2個是從2樓窗口跳出去了嗎?


我這樣一個頭腦硬梆梆的人,常常對這群男孩們的行為模式都感到百思不解。


這樣ㄧ個有好多朋友,每天都在學校玩得不亦樂乎的我兒洋平;每天自己做功課,準備東西從來不讓人操心的我兒洋平,誰能想像其實ㄧ年級的時候是老師手上的燙手山芋,我心中的巨大煩惱。


數年前,歡天喜地的小學一年級入學典禮剛過完不久,就是我連續打擊的每一天。


6歲半的洋平,每天連絡簿總是被寫滿了紅字。不是上課走動,就是跟隔壁的講話,要不然就是常在課堂上去上廁所,還有在地上打滾等等…。一年級的導師要我多管教洋平。


老實說,我完全沒有辦法想像,因為在家裡的洋平,在我心裡的洋平,從來都不是這個樣子。


也許洋平的行為嚴重影響到上課的秩序,老師要求我同意帶洋平去特殊班級。


這對我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


我的性格是,如果要以劇中人舉例的話,我是屬於電影「我的少女時代」裡面乖乖牌女孩的那個人。


從小備受師生喜愛,總是打著「好」學生招牌的我。我萬分不能接受我生下來的孩子被老師說,「有問題」、不是「好」學生。


那半年我三天兩頭被關注到校,或是自動自發到校。總之我早上8點要到校,坐在教室後面,看洋平上完第一堂課,再立馬衝去上班。這樣的循環過了好幾回合,我終於忍不住,在特殊班級的老師面前放聲大哭!


其實,在我看著洋平的時候,洋平都是乖乖的和其它孩子們一樣。我離開以後、聽說他就會站起來一直說要去上廁所,然後再也沒有回來教室。導師只好到處找到他,又把他帶去特殊班級。聽說、洋平都是面帶笑容,很開心的樣子。


我想跟洋平談談。我說,「ㄧ般普通的孩子都不會去特殊教室的,媽媽希望你也不要去好嗎?幼稚園的時候不是都好好的坐著嗎?你只要乖乖的坐著……。」


小小洋平說、「可是我在那個教室交到了朋友…。」


我突然歇斯底里大暴怒,「不可以在那裏交朋友!!」


雖然我自己也知道這種態度跟行為對特殊教室的孩子很對不住,但我真的不能控制。對不起……。


對我來說,如果洋平是從小腦發育有問題,無法控制自己會到處走動,那我當然會積極配合尋找最適合洋平的學習方式。


但我當時看到的情況,我覺得洋平只是被當做一個麻煩物,被排除到另一個教室而已。


我不是不能理解那位導師的心情,要趕課,要應付一大堆小小孩,上課上到一半還要去找失蹤的洋平。也許我是那班導也會立刻把那傢伙丟到別的地方。


極端煩惱痛苦的時候,我甚至想過要求換導師、換班級、轉校,我甚至連搬家都想了。


當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對我先生說、「為了洋平好,我們搬家吧!」


我先生說,「如果遇到磁場不對的人,遇到不喜歡的環境,妳就要搬家,那妳有幾次家都搬不完!」


我開始歇斯底里大喊大叫,「那難道洋平就要一輩子待在特殊教室嗎!」


我先生當時也很無奈,他應該感覺他的老婆快要發瘋了。


後來,我們到鎮上的教育委員會要求諮商。


(諮商內容等為保護當事人,以及避免教育委員對這事件有先入為主的觀念,不會通知小學和該導師,除非家長要求教育委員會到校調查。)


我們和教育委員站在教室後面看了洋平一早上。洋平很懂得讀空氣,知道有人在看,一整個早上一點越舉的行為都沒有。


教育委員告訴我,


「洋平才6歲半,上課講話和上廁所都不是很嚴重偏差的異常行為。至於上個廁所跑到不見人影這件事,平時應該多和洋平溝通,多肯定洋平,和洋平重新建立更適合的親子模式。再觀察看看,那麼早就給孩子貼標籤太可憐了。如果他到了明年還是這樣子,就有需要找專業的醫生幫忙評估。並不是一定就是那位導師說的特殊孩子。做家長的不要想得太嚴重,家長的表現會影響到孩子,引起孩子的恐慌。」


我現在回想起來,我這個新手小學生媽媽,遇到那年旬六十的老手導師,當時被那位導師嚇的精神錯my sun

我覺得自己當時在處理這件事時,完全被那位導師牽著鼻子走,她說洋平壞,我就去罵洋平。


我居然聽信ㄧ個一天只和洋平相處數小時,只有在一起數個月的人的話,而不信任我自己從小帶到大的兒子。


我覺得懊悔與難過。我當時只考慮自己會不會丟臉,而沒有替洋平著想。我覺得這樣的我差勁至極。


一年級下學期以後,也許是洋平看到我在校園裏的眼淚,也許是洋平本人發現事有蹊蹺,洋平再也沒有出現讓老師們投訴的行為。


二年級以後和大家都一樣非常適應與享受團體生活,完全看不出以前有什麼奇怪的樣子。


我後來問他,你一年級剛進去的時候,為什麼常常在校園逛大街走來走去?


洋平說,只要他做了那些奇怪的行為,就可以去別的教室(洋平當時不知道那是特殊的地方)畫畫,不用上課很好,他說那一年級老師的課無聊的要命,


「而且她也不喜歡我……。」洋平說。


原來如此。


原來小小孩都感覺的到大人的情緒。不管是我的,還是那位導師的,洋平都有感覺。


他只是當時年紀太小,沒有辦法正確的表達出來而已。


現在我回想起這件事,我怪那一年級老師嗎?的確她讓的做法我很痛苦,但我現在換一個角度想,如果不是她,我不會重新審視我和兒子的相處模式,如果不是她,現在的我或許還是剛愎自用,頂著母親的權威一味的要求洋平,必須要乖巧聽話不讓人煩惱。


我現在懂得和洋平溝通,像朋友般無話不談,我不用要求他,他就自然乖巧又貼心。雖說不上頂級的母子,但至少・我・覺,・得・幸・福。


其實,有時我還蠻佩服洋平的。他6歲半時做的那些怪行為,就算我投胎再重生一次,也是我一輩子想像不到,更別說做了。


沒想到我現在能夠把這一段黑歷史整理出來,這表示我已經走過而且釋懷。


這對以前的我來說,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怎麼能夠讓別人知道我的孩子去過特殊教室?以前的我是這樣想的,如此的差勁。


我把這一段送給我自己,就當作是我和孩子的成長紀錄。


這個有點天生反骨的孩子,他不壞,他是我兒子!


我打算一輩子相信他、支持他、鼓勵他,為他搖旗吶喊!支持他走在我們都相信的正確的路上。


每一天孩子背著書包去上學,回來以後都應該對他說,「你好棒!」然後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本文

2020.11.22發表於個人部落格探路客

2021.1.30刊登於yahoo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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