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貓的故事

其實，我一直猶豫要不要寫下這一段故事，一個，有關貓的故事。

一個，牽扯到小小生命的哀傷的事情。

我一直以來，就是狗派。小時吵著要養狗，雖然立馬被拒，但心中對狗的喜愛，因為得不到的心理催化發酵，愈增無減。

後來，我到日本後，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寵物店領了條狗回家。彷彿我結婚的第一目的不是愛人不是小孩，而是為了那條狗。

去年夏天，住家附近無端出現了許多野貓，白的黑的虎紋的的斑點的，也許是鄉下的關係，每一隻都乾乾淨淨、可可愛愛的。

有一隻大白貓會在我的停車場停留，有一直虎紋貓則是每天傍晚必經過我的花園，彷彿我的花園小径是她回家必經之路。

有一天，洋平從後院跑進來，躡手躡腳地小小聲的喚著我，「媽〜快來！」

我的視線隨著隨著洋平的叫喚聲看去，有一隻巴掌大的剛出生的小貓，卡在我和隔壁人家的籬笆上。小小的傢伙也許是想沿著籬笆走到隔壁，結果小身體卡在鐵條裡了。

我想幫忙她，順勢撈她起來，結果手一滑，她掉到隔壁家的院子裏了。

小貓咪大大的眼睛，頭上刻著M字花紋，充滿恐懼的望著我，我輕輕地喚她，對她釋出百分百善意，希望她能感覺到我的溫柔與善意。我能感覺到她很害怕，但很奇怪她沒有逃走，一直蹲在隔壁的圍牆邊，我這才發現，她的母親正在圍牆的另一邊喚著她。

原來是因為她的媽媽在旁邊兩公尺左右的地方等她，所以她急著走過圍牆，結果卡住了，引來兩個人類，ㄧ大一小在旁觀看。

其實，我看到小貓的瞬間，很想把她收編帶回家，但我看到母貓後猶豫了。而且那隻母貓長得好像京劇裡跳出來的一樣，說不上可愛，老實說長得有點可怕。

我要是把長得這麼恐怖的母貓的子，就在她面前帶走，應該半夜做夢會夢見母貓來討子吧！於是，我和洋平兩人默默的退回屋內，沒一下子，小貓仔爬上圍牆，跟母貓走了。

自從見了這麼可愛的小貓以後，我心裡也燃起組不來梅樂隊的念頭，既然有了阿狗，再來隻阿貓也無妨。

剛開始，我拿出我家阿狗的飼料想引誘貓仔過來玩玩，但很顯然貓狗有別，貓兒們對我的狗飼料一點興趣也沒有，總是遠遠的舔著手望著我，似乎在嘲笑我手中的狗飼料。

於是我跑去便利商店買了一包貓飼料。這一招果然奏效，虎紋貓開始駐留在我的花園，也會開始吃我倒在地上的少許飼料。

數個月後…

就在每天都快融化的炎炎夏日，有天晚上，窗外貓叫得一整夜不得安寧，開門察看，後院伸手不見五指，帶著滿頭問號，一夜聽著貓鳴，混混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那天剛好醫院休診日，我邊啃著早餐吐司條，一邊習慣性的打開門窗想看看花園，突然眼裡映入個從沒看過的小小黑色物體，橫躺在草坪上。

？？？？？

難不成我平常餵養的貓，帶著老鼠禮物來送給我了？動物報恩的事情難不成是真的？

但是那個小小的黑色物體、我越看越奇怪，怎麼都不像老鼠，到底是什麼？我放大膽跳下去左看右看，才發現這該不會是一隻小貓吧？！

然後，視野的前方又一隻，一隻白的，也是橫躺著。

洋平突然大叫，「媽！木頭陽台下面都是小貓一大堆！」

全部橫躺著，一點生命跡象都沒有，連眼睛都沒有打開。

我這才意會到發生什麼事了，昨天有一隻母貓跑到我家木頭陽台下生產，結果，沒生好全部上天堂了。

木頭陽台下三隻，草坪上兩隻，都還沒睜開眼就去做天使了。

母貓沒有離去，一直在附近徘徊，我期待她會把小貓一隻一隻咬走，但我想多了，母貓只是一直在四散的小貓仔附近走過來走過去。

七點、八點、九點，眼看夏日猛烈的陽光漸漸變強，直烈烈地射在動也不動的小貓仔身上，我開始急了。

我說，「老頭啊，你去上班以前，把小貓撿起來吧！這樣曬著多可憐啊！」老頭說那看起來好恐怖他不敢。

我打電話給市公所，希望市公所動物課能派人來處理。市公所給我的答案是，如果小貓仔出現的地點是公用道路，市公所必當無償立刻派人來處理，現在小貓仔是出現在私人居住地內，他們無權過問。動物課的人告訴我，只要把小貓撿起來放在大馬路上，他們就會來處理了。

我要是有能力把小貓仔撿起來放到大馬路上，我就自己拿去葬就好了，我還需要打電話跟你求助嗎？這個市公所的果然是公務員，腦袋硬邦邦啊！

市公所給了我合作業者的聯絡電話，業者說，撿五隻五千塊，我也不敢撿，只能答應他，只要能好好安葬小貓上天堂，我覺得並不貴。

業者匍匐前進爬到我房子下面的最深處，把小貓仔ㄧ隻ㄧ隻撿起來，加上草坪上兩隻，總共五隻，裝到大紙箱裡帶走了。

這整個過程，母貓都在旁邊看，看得我好心痛。她也許在想，他要把我的小貓仔帶到哪裏去呢？

我真的好希望有個懂貓語的人來跟貓媽媽說，妳的仔已經不在了，但是貓媽媽好像不懂，ㄧ直守在旁邊，不解的看著我們人類。

就這樣，小貓仔離開了。我還在草坪處插香拜拜，希望他們上天堂做小天使。

貓媽媽此後三天，始終在花圃處徘徊，也許她相信小貓仔只是上醫院去了，治好了就會回來吧。我每天在花圃為她準備水和飼料，她和其他野貓比起來長的又瘦又小，到了第四天以後，貓媽媽就再也沒來過了，她大概已經知道了，她的貓仔不會再回來了。

洋平下課回來，問我為什麼貓仔們ㄧ出生就上天堂了？我說，「因為貓媽媽第一次沒有經驗又營養不良，所以生壞了。」

我知道貓媽媽ㄧ定很難過，也或許她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她的仔沒有一隻睜開眼睛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我能夠為她做的，只有不讓她的仔曝曬在陽光下，聽說那都是處理動物的專門業者，會妥善送小貓仔們最後的一程。

希望小貓仔投生，如果有緣的話，我們還會再見的。

後記

不只小貓，蚱蜢、螳螂、蛾和蝶，一大堆生物都很喜歡來我家生產。去年迷你小蚱蜢一大堆在我花圃跳上跳下，好不快活。過沒多久，我就抓到一隻肚子好大的螳螂。當然毛毛蟲和蝶更是固定的常客。雖然小貓的離開讓人遺憾，但我想生命巡迴不斷，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到處都是生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