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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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閱讀日,讀《美茵河畔思索德國》:我的家鄉是文學:文學教宗萊西—拉尼茲基

今天是世界閱讀日,每天都會推薦一本書及其摘句的《讀曆書店2020》日曆,今天推薦的書正好是春山的開門之作《美茵河畔思索德國》。以下分享兩篇書摘,在這個不容易的春天,盼望大家都能從閱讀中找到自我平靜之道。

作者: 蔡慶樺
出版社:春山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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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鄉是文學:文學教宗萊西—拉尼茲基

永遠的局外人

說到法蘭克福與文學,有一個名字永遠留在法蘭克福人的記憶裡,但他不是德國人,他選擇了德國與法蘭克福,做為他第二個家鄉,以及第一個精神的原鄉。

馬賽爾.萊西—拉尼茲基(Marcel Reich-Ranicki),戰後主掌《法蘭克福廣訊報》文藝版的波蘭人,他在這個德國極重要的質報上對德國文學的評論,相當程度上左右了戰後德國寫作與出版的方向,其影響力之大,使得他被暱稱為「文學教宗」(Literaturpapst)。《南德日報》(Suddeutsche Zeitung)總編輯凱瑟(Joachim Kaiser)曾在該報文學版這麼描述他:「德國最被廣為閱讀的、最被畏懼的、最受矚目的,因而最被憎恨的文學批評者。」

一九二○年,萊西—拉尼茲基出生於波蘭的猶太家庭,他的父親是波蘭商人,母親是說德語的波蘭猶太人,因此萊西—拉尼茲基從小生活在多語的環境裡,但他最喜愛的語言還是德語,那是因為德語對他來說是文化語言。受母親影響,他自小喜歡文學,每年八月二十八日母親生日時,他向母親祝壽,母親總是毫無例外地問他:你知道今天還是誰的生日嗎?

他總是毫不遲疑地說出歌德的名字。

小學時,母親帶他回到兩人的原鄉讀書。他在柏林讀小學,直到一九三八年時高中畢業。早熟的他在小學時已經展現了對文學的熱情,他說,在學校裡因為他比同學都更早能閱讀並引述文學作品,使得他在同學間並不受歡迎,他成為「局外人」(Außenseiter)─這個身分,幾乎刻劃了他的一生。高中畢業後他遭納粹驅趕回華沙,被囚禁在猶太人隔離區,因為通曉德語,得以為占領波蘭的納粹軍隊擔任翻譯。當時在小小的華沙舊城區隔離了幾十萬猶太人,後來爆發了反抗行動,萊西—拉尼茲基也參與了那次反抗,失敗被捕。他與太太原將被送入毒氣室,卻在最後一刻逃離華沙。

波蘭被蘇聯解放後,他加入波蘭共產黨,協助波蘭重建。原來他的姓只有萊西,他不得不加上拉尼茲基,因為萊西太過德國化,也太過猶太化。憑藉其雙語能力,他為波蘭政府的情報機關及外交部工作,最後也成為我的同行,外派到倫敦擔任波蘭的外交官員。但後來他被召回華沙,並被解職,原因是共產黨政府認定他的意識形態立場與黨不相符。在短暫入獄並獲釋後,他不再為政府做事,而全心投入文學。他開始為報刊撰寫德國文學評論,並在出版德國文學的波蘭出版社工作。最後這位立場被懷疑有問題的前外交官,也被政府下令禁止出版任何作品。波蘭已無他所能容身之處,一九五八年,他帶著妻小,去了德國,從此不再回到家鄉。

他先去了漢堡。漢堡向來是德國的媒體重鎮,《明鏡週刊》、《時代週報》(Die Zeit)、《週日世界報》(Welt Am Sonntag)、《北德廣電》(NDR)、《圖片報》(Bild)等大媒體都在這裡,他很快地找到為各媒體撰寫文學評論的工作。後來,當時最好的報紙《法蘭克福廣訊報》文學版主編出缺,他遂於一九七三年來到法蘭克福,直到二○一三年過世為止。一九九九年,他出版了《我的一生》(Mein Leben),超過五百五十頁的自傳,文筆優雅清晰,寫出他從威瑪共和、納粹德國到聯邦共和國、從華沙到柏林、漢堡、法蘭克福的動盪一生,每一頁都精采。根據出版社於二○一五年的資料,這本自傳的銷售數字是不可思議的紀錄:超出一百二十萬冊(其中也包括我買的兩本,第一本在臺灣,但是赴德國工作後,實在太喜愛這本書,不得不再買一本)。

對文學的愛

在自傳裡,他回憶如何開始其早熟的對文學的熱愛。那是一九三二年底,十二歲的小男孩得了一張戲票,得以進到真正的戲院─不是兒童戲院─去看席勒的戲劇《威廉.泰爾》(Wilhelm Tell)。他說,那個晚上開啟了他對德國文學永遠不變的愛。

在納粹掌權時,他在納粹的首都柏林讀書。在德文課上這個愛著文學的少年表現優異,除了「極佳」沒有拿過別的成績。但高中畢業會考時,他卻只得了「佳」,後來校長偷偷告訴他,閱卷委員們並未考慮給他「極佳」,因為那「不適合」─意思是,對一個猶太人學生來說不適合。在一九三八年的氣氛下,可以理解老師們的顧慮。當時已經有許多德國的猶太人準備逃亡到國外。與萊西—拉尼茲基同住在柏林的叔叔,有位朋友是化學家,少年常常去他家看書。在逃亡前夕,這位長輩跟他說,你來我家吧,帶一個小行李箱,我帶不走的書,你就搬回去吧。萊西—拉尼茲基拉了一只大行李箱,欣喜若狂地裝滿了里爾克等知名作家的全集。他向化學家道謝,化學家告訴他:「您根本不需要向我道謝。這些書我不是送您的,我事實上只是借給您這些書,就像這些年的時間對您來說也是借來的。我的年輕朋友啊,就連您,最終也免不了被驅離此處的命運。而這許多的書呢?最後您也得留下它們,如同我現在一樣。」化學家是對的,兩年後,萊西—拉尼茲基終究要歸還他借來的時間。他被解送回華沙的猶太人隔離區,離開柏林前他只能匆匆地抓了幾本書放進行李,這些書中的絕大部分,他沒能帶走,他還給了時代的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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