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剎
羅剎

不努力了。蒐羅著更多的空白時間。

瀕危今天也在追求幸福122:義務債

早安,聲勢大雨點小,很快就放晴了。


瀕危坐在書桌前,看著除了時常使用的區域之外,其餘桌面都積了薄薄一層灰塵。它盯了一會兒,覺得有些受不了了,於是馬上開始針對桌子來了次小掃除。

把電腦線用束繩收好,拉上鉛筆盒的拉鍊,把雜物一一拿起來,擦一擦,再放回原位,過一陣子後就收獲一張久違的乾淨桌子。

瀕危很滿意。


它再次坐好,視線在目光所及之處遊移,然後停在旁邊整齊排列的書櫃上。全多數是跟故事無關的雜學書籍,什麼種類都有一點,都是先前感興趣時提前蒐集起來的。

現在只有裝飾用途,好像不太對得起荷包?又不是購買了就代表知識已經複製並貼進腦袋裡。


不如現在來看書吧?也可以順便找找有所觸動的文字做為抄寫練字的題材。胡思亂想著的瀕危閃過這個念頭。

身隨心動,瀕危在書櫃前踱步,時而抬頭時而微蹲,從上而下每列找尋著引起興趣的書籍,最後拿了一本以前深有感觸的書回到座位上翻閱。


一章、兩章、三章,感覺心情逐漸變得微妙。

可能是經過一段時間的洗禮後心態產生變化,這本書的觀點也許適合購買時的自己,卻已經不太適合現在的它。

不過還是把它看完吧,想知道會以什麼樣的方式收尾。

瀕危按耐著有些不舒服的感受,持續往下閱讀,想給自己一個結果,直到闔上書時終於鬆了口氣。這下再無遺憾,可以俐落地說聲再見了。

嗯,可能永遠不見。

把書放在一旁並推遠後,它癱在椅背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啊,不想做正事。


「在做什麼呢。」心魔推門進來,就看見椅背左右長了兩隻手垂在那,還不時前後擺動著。

「在表演拖延症的誕生呢。」瀕危頭也不抬,無神的雙眼配上張合著的嘴,還真像隻定點懸浮在水族箱的水中央表演厭世,不健康又健忘的金魚。

「什麼鬼。」心魔瞬間被逗笑,一邊笑一邊邁步走到懶人椅坐下。

明明同樣是半躺下的姿勢,心魔的雙手交疊在腹上,修長的雙腿交疊,加上它宛若魔王再世的氣勢,怎麼看都比瀕危優雅上好幾十倍。

「現在怎麼看都像是拖延症晚期,我該不會已經錯過幾百集的劇情了吧?說說前面的故事?」


「喔,可以啊。」瀕危蘊釀了下心情,又喬喬姿勢,咳咳兩聲清了清喉嚨後張口,

「有一位已經進入重症晚期的拖延症患者,幾乎無藥可救,經過長年的治療和自救後令它心態疲累,失去動力,已經不能從做事中感覺到多少欲望。沒有快樂,沒有成就感,厭倦卻停止不了,就這麼麻木地過著日子。」

「它躺在椅背上,回想病症初期那個健康的自己。

以前的它其實還算得上有活力,精力半滿,很有動力地想要嘗試做許多事情。

一天、兩天、三天,隨著時間過去,興致消退,持續維持一個習慣變得不太容易,疲憊感也逐漸累積。

一分鐘、十分鐘、半天,它的行動開始出現延遲,待辦清單開始排隊,此時的它告訴自己不要緊,它會在睡前把進度彌補回來的,而事實也是如此;

再來是一天、兩天、三天,持續誕生著的不再是結果,而是逐漸堆積的未完成事項。此時的它偶爾還是會暴發,花費上一整天的時間,無比專注地把事情全部解決,然後再因為精力過度消耗的疲勞癱倒在床,努力地休息。

此時的它還不知道休息時間和睡眠債一樣,利息超高,是熬夜了一天就要還上至少三天的休息才還得清。

事項債、精力債、睡眠債,三者同時累積,直到它意識到現在的債務已經不是一兩天的努力就能還清時,債務已經轉換成壓力和無力感沉甸甸地壓垮它的精神狀態,快要喘不上氣。

逃避心理開始了拖延症的循環,也徹底失去動力,此時的它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患上拖延症,開始尋醫之旅,可惜至今仍未好轉。」瀕危揮揮兩隻手,

「然後就變成你現在看見的模樣了。」


「真是一個充滿警世的欠債故事,告訴我們休息和行動這兩件事跟金錢一樣最好都是有多少花多少,別過度超支,不然等到債台高築時,就是慘劇的開始。」心魔的嘴角抽動,難得瀕危比喻得這麼貼切。

「不過和金錢不同,多數事項並不是義務吧?既然已經失去動力,不渴望完成它了,為什麼不乾脆放棄呢?」心魔問。

「因為放棄的後果在我看來很可怕,所以有些事項就成為義務;即使成果不佳,還是壓榨著自己做完了。」瀕危說。

「喔?可怕的後果是指?」心魔挑眉。

「以學業舉例,如果在擁有學生身分的時候放棄,可能會從同儕師長那裡得到惋惜、古怪、憤怒、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因為拖累它人被厭棄,人際惡化,技能惡化,白花學費,總之就是感覺自己落到社會最底層成為渣滓吧。

如果放棄學歷,嗯,像我這種內心封閉,行為退縮不俐落,又害怕人群的傢伙,真的還有機會找到工作嗎?更加成為渣滓的渣滓。」瀕危在腦中回放了想像過無數次的後果,再次搖搖頭。

「可是你還是有找到工讀職缺過啊,還做了挺久的呢。」心魔眨眨眼。

「......」每次貶低自己時總是會忘了客觀事實。

「以前能找到工作是我運氣好。」最後瀕危這麼說。

「我還是滿感謝當時自己有堅持完成學業的。過程十分痛苦,至少現在找正職時有了一點點的底氣。」雖然結果是現在幾乎失去活動的氣力了。

這樣有比較好嗎?


心魔猶豫了一下要不要繼續跟瀕危抬槓運氣問題,想想還是算了。

「假設學業是義務,你曾經在過程中產生學習動機嗎?或是有過什麼目標?」它的食指敲擊著大腿,隨口問了句。

瀕危楞了一下,「動機是有的,感興趣的課程很多,選修後聽課也很有趣,可惜沒有任何做作業的動力,必須實踐的學習瞬間轉變成痛苦的事,動機與目標全數變成『想要解脫』。最常勸慰自己堅持下去的理由好像只有『學分』、『變厲害』、『儲備工作技能』。」它又仔仔細細地想了一遍以往行動的動機。

「有哪些目標實現了呢?」心魔問。

「有,我從學業解脫了,然後催促著自己跌入工作地獄。」瀕危說。


「......」

「等等,又來一個?」心魔問。

「是的,還是義務。現在最注重的義務是養活自己,對生命負責。」瀕危使勁把上半身向前傾,換成雙手撐在膝蓋上,駝背著深思的姿勢。

「真糟糕,怎麼人生除了興趣娛樂外幾乎都是義務呢?而且有許多義務都是我認為別人非常重視,所以才成為我的義務的。啊,當然養自己不算,這是我認為活著要盡的義務。」


「好-可怕,居然被我問出了恐怖的幕後故事。」心魔放下腳,身體往瀕危傾斜。

「義務對你存在意義嗎?或者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是不得不做。沒有什麼意義,所以才沒有動力啊。」瀕危回答。

它自己行動的意義通常只是為了滿足好奇心,不過並沒有太多為此努力的動力。

只是想知道,不知道也無關緊要。

「舉例一些你發自內心想做,於是有了動力的事情?」心魔好奇地問。

「學習。」瀕危很認真地回答。

「你不是認為這是義務嗎?」心魔有些驚訝。

「因為好奇所以有學習的動力;不過失去好奇心後還必須維持的事情就會成為義務了。兩者並不衝突。」瀕危說。

「不是挺不賴的嗎?好奇心可以做為你的動力。」心魔關注它前面的回答。

「問題是我對多數事物並不好奇。只好奇部分內容,好奇心也消散太快,動力很快就會失去支撐。」瀕危的眼睛裡充滿無趣。

「我對工作、職涯和未來人生,一點都不好奇。需要長期維持又不感興趣的工作,過程平淡到結束時只會留下『解決一件事』這樣的感想,可能還充滿不得不、壓力或挫折,這樣的工作真的很無聊。」它補充一句,「要逼著自己對工作產生興趣或嚮往,藉此誕生動力,真的好困難。」

「興趣呢?興趣就不無聊了吧?」心魔突然想起這項被瀕危排在休閒娛樂的非義務事項。

「嗯,很有趣,所以我做了十幾年都沒有膩味。可是沒收入啊。」瀕危說。



兩人沉默了片刻。

「如果拖延症不會產生債務,它就不會成為被許多人深惡痛絕,想要解決的行為了。」瀕危說。

「你也說了,因為有許多放棄不了的義務啊。」心魔說。


「總結一下,拖延症是只針對『工作』或者『義務』發作的行為,原因是動力不足、不得不做、想逃避債台高築的壓力、積欠太多精力債。」心魔說。

「失去動力的原因可能是因為生活中有太多認為不得不做的事情。」瀕危補充道。

「真的不可能放棄?」心魔的口吻帶著點玩笑似的隨興。

「有些事情只是你認為它應該是義務,事實上不是吧?」

「因為放棄不了、害怕放棄、捨不得放棄、不甘心放棄,所以現在它們就是義務。」瀕危以肯定的語氣回覆道。

「好吧好吧,看來也只能等你受不了,甘願了才有再談的餘地。」心魔坐直身子,半舉雙手示意它投降。


「不說這些了。你今天本來預定要做什麼?」心魔問。

瀕危身體一僵,眼神往旁邊飄移,猶豫了一下才小小聲地說,「改履歷。」

「做到哪了?」心魔把椅子搬到瀕危隔壁。

「......」瀕危、瀕危不敢看心魔。

「...什麼啊,這才是剛剛會和我聊拖延症的原因吧。」心魔一看這個反應,哪裡還不知道進度為零,不免帶上點好氣又好笑的口氣。

「不,我真的很不會推薦自己啊。不知道該從哪個面向去介紹優勢。」瀕危垂頭喪氣地說。

「遇見你很喜歡的職缺,所以特別認真對待?」心魔問。

「...不,單純是不想拿出亂七八糟的東西給人看。」因此耗費許多心力在也許不那麼被重視的事情上。

雖然它認為這部分對它真的很重要。

「那就像你說的,把覺得亂七八糟的部分改掉吧。」心魔直接伸手打開螢幕,開機電腦,然後一把抓起瀕危調整姿勢,見它坐直後才拍拍它的肩,

「寫。」言簡意賅,一個字都不多說。

「嚶。」瀕危拍拍臉頰,努力醒神。

「好的,我加油。」

僵持好多天了也改不出來,就代表已經到它目前的極限了吧?

也許真的寫得不好,就這樣吧。



「總-算應徵了~」今天終於結束掉一件掛心事,瀕危鬆了好大口氣。

「明天再繼續下一個吧。」


距離上次應徵過了26天。


晚安,今天瀕危在追求義務債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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