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剎
羅剎

不努力了。蒐羅著更多的空白時間。

瀕危今天也在追求幸福121:貼標籤

早安,結果天氣轉好了。


隨意的給自己貼標籤吧,像小孩子貼貼紙那樣,挑些喜歡的。


勇氣拿起一張花卉的貼紙,對著窗戶的方向,讓陽光穿透半透明的貼紙,看那柔軟的花瓣在光中若隱若現,如夢似幻的繽紛色彩讓它看得有些著迷。

然後「啪」的一下,勇氣把貼紙壓在略有粒狀紋路,手感極佳的紙張上,用力,壓緊,然後再從周遭的紙膠帶或是散裝貼紙中挑出合適的選擇,繼續拼貼。


從房門中走出的瀕危原本低著頭,當它瞥見在客廳窗戶旁貼著手帳的勇氣被各種貼紙包圍,腳步一頓,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它的旁邊蹲下,默默看著勇氣動作。

勇氣注意到靠近的瀕危,原本伸向邊框貼紙的翅膀方向一轉,改拿了一張書本貼紙直接貼到瀕危的褲子上。

「嘻嘻嘻,很適合你喔。」勇氣笑瞇了眼。


瀕危探頭一看,伸手輕輕摸摸勇氣的頭,「不錯喔,很像我平時會看的書呢,真虧你能找出一本風格這麼相近的。」

「是吧,當時我一看到這張貼紙就想到你了,然後就毫不猶豫地買下來啦~」勇氣笑著說,

「我還蒐集了幾種跟心魔很像的貼紙喔,趁它不在偷偷拿給你看。」勇氣還故作小心地看看四周,動作誇大,才伸手抓了位置較為隱蔽的幾張貼紙攤給瀕危看。

「嗚,鬼怪、圍裙、電視機,還有瑟瑟發抖的黑色抖動線?貼切得好有趣......」瀕危的嘴角上揚,正忍不住想要偷笑時,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後背涼涼的。

這、這就是俗話說的說人壞話一定會被聽見的壞運氣嗎?

瀕危身體僵硬,轉身時脖頸發出咔咔咔的聲音。

「喔?沒想到我在你們心裡是這樣的形象啊,還會瑟瑟發抖,真是位羞怯的恐懼呢,也許還很和善?」心魔彎下腰,垂下的髮絲在它臉上映出可怕的陰影。

明明有兩人在場,心魔卻只針對看得見的瀕危,一臉意味深長的看著它,聲音還故意放地很輕巧、很柔軟。


勇氣、勇氣救我!

瀕危馬上把頭轉向勇氣,結果看見勇氣早就在裝死,不僅已經把頭轉回去仔仔細細地看著手帳,手上的貼紙也換回花卉主題,還好似很認真地在拼貼,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為什麼要看它呢?我還不如一台平板好看嗎?」心魔抓著瀕危的下巴,把頭扭回去面對它。

「哈哈哈,怎麼會,您詭譎的氣質可不是區區幾張貼紙可以代表的,您超特別的。」瀕危冒著冷汗,就是不敢和心魔對視。

「那就看著我啊,你覺得,什麼樣的貼紙才能代表我呢?」心魔輕聲問。

「當然、當然是魔王的角色貼紙囉,頭上長著銳利堅硬的彎角,披著長斗篷,周遭還有瑟瑟發抖著膜拜您的其它傢伙,抖動線當然是給我們用的怎麼可能給您使用呢。」瀕危的眼珠專心盯著地板,好似有什麼極為吸引注意力的珍奇寶物;直到它眼睜睜地看著勇氣立起平板後,拿了張不知名的貼紙走到心魔旁邊,啪的一下貼上位於前方的褲角。


「小雞,你難道不知道自己很小隻嗎?塞牙縫都不夠。」心魔眼神微妙地看著褲管上的笑臉貼紙。

「所以在求和啦求和。」勇氣重新拿起平板。

「心魔最帥氣了!!」

「......」心魔有點不知道要如何表達內心那股微妙又嫌棄的感受。

「算了,我才不是會在意這種事的幼稚鬼。」心魔放開掐著瀕危的手,於原地盤腿坐下,似乎是消氣了。

你明明就是!剛剛還故意嚇人超級幼稚!

瀕危不敢把心中的吐槽說出口,只是默默地離心魔遠一點點才改蹲為坐,也盤腿坐在地面。


「要不要一起貼標籤?」勇氣發出邀請。

「不是在貼貼紙嗎?」心魔挑眉。

「這可是特別蒐集的生活標籤喔!用貼紙當作關鍵字,記錄每天發生的事件、心情波動,不久後就能翻閱生活了。不覺得很好玩嗎?」勇氣笑著說。

「像最近這種缺少變化的平靜生活,特定貼紙的重複性很高吧?」心魔說。

「不不不。即使同樣是在呼吸吃飯喝水睡覺,感受與表現方式可是完全因人而異。這些有些相同又有點不同的人生片段,可是每個人獨特性的展現呢。」勇氣回。


「真是興趣詭異的傢伙。貼標籤哪裡好玩了?就不怕貼久了形成武斷的刻板印象嗎?」心魔隨手摸起一張貼紙把玩。
「沒有標籤式的印象也會有點麻煩呢。」勇氣偷偷拿起一張貓咪炸毛的貼紙想貼到心魔身上,非常快速地被攔下了。

「貼標籤常用於快速產生印象,雖然可能有產生誤解的遺珠之憾,可是遲遲無法用標籤言語去描述事物時,會發生什麼事呢?」勇氣指指瀕危。

「沒錯,就是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今天的心情如何?遇見了誰?對方是怎麼樣的人?如果只能感受到內心存在複雜的情緒卻無法具體描述,或是擔心自己的想法不夠客觀而不敢表述,那要如何傳遞想法呢?
畢竟很難透過磁場、訊號去表達自己對特定事物的感受嘛,言語、肢體、聲音、光線、色彩等等都是比較容易理解的表述手法。」

「使用的表述手法本身就是一種獨特風格展現,透露出看待事物的價值觀,還有被描述個體的一種面貌;多個人描述同一個個體,個體就出現了更多種面貌,可是也沒有哪一種可以完全代表個體。既然如此給自己貼標籤,不也能說明自己的一種面貌嗎?」


「脫離客觀事實的標籤,不就是自戀了嗎?」瀕危問。

「他人的主觀看法,就是客觀嗎?」勇氣反問瀕危。


「所以怎樣的看法,才說得上客觀呢?」瀕危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現在這個房間裡,有一個人、一個勇氣、一個恐懼。」勇氣說。

「原來如此,不摻入任何解讀的觀察描述。」瀕危對這個舉例感到滿足。

「原本我們是在說這件事嗎?」心魔突然想不起來上一個話題。


「喔,對了,剛剛在說標籤。」勇氣頓了一下。

「日記本身就是一種主觀的產物,內容充滿各式各樣的標籤。那麼日記還要講求客觀嗎?如果是為了避免遺忘,作為備忘錄使用,也許就適合以客觀的方式去記錄;如果真正想記錄下來的是當下的感受、觀察、心得,『誠實』才是最重要的。」勇氣說。

「平時難以說出口,可能充滿怨憤、無理、悲傷、憤怒的想法,不一定符合道德,不一定敢對它人說出口;不想被看見,也不需要偽裝成多數人都能接受的內容。

作為一個誠實的記錄管道,如果用道德加以評論我會覺得很可惜。內容凝結成的標籤是個適合觀察自身價值觀、近期煩惱、情緒變化的地方,這時候標籤的意義不就是讓自己感到平靜滿足嗎?內容主觀客觀、是不是真的一點都不要緊。」

情感是真實的就夠了。

標簽已經實現了它的存在意義。


「平時貼的標籤難道還不夠多嗎?連日記也在張貼是不是太無趣了點?」心魔漫不經心地說。

「嗯?很有趣啊。」勇氣理所當然地說。

「標籤可以觀察出一個人的個性喔。

用瀕危為小說貼的標籤舉例:沒用的東西、懶惰的象徵、沒有知識、放鬆用品、只能偷偷摸摸閱讀而不敢正大光明廣而告知。

為什麼對喜歡的事物有這樣的評價,不覺得原因很有趣嗎?」

標籤是對個體的一場解剖,標籤可以象徵部分自己的本質,解剖自己的本性多有趣啊。


瀕危在一旁聽得滿頭冷汗。


「你說到這個我就有興趣了。那就請當事者為我們說明,為什麼小說就是沒用的東西吧。」兩人的視線投向瀕危,看得它冒出一身冷汗。


「因、因為它不像科普類書籍傳遞知識?」瀕危小心翼翼地說。

「你的想法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這麼小心做什麼...不用在意我們的看法,繼續說。」心魔示意瀕危繼續說下去。

通常聽見別人這麼說才會更不敢講吧?

瀕危在心中默默吐槽。

「你沒有說錯什麼,也沒有做錯事,我們很想知道你的觀點,請接著說吧。」勇氣選擇安撫一下它。


瀕危沉默了一陣子。

它真的認為小說是沒用的東西嗎?

不是這樣的。

那為什麼它會有這樣的想法?

「一開始是聽見有人跟我這樣說的。後來開始反覆,反覆且間斷性地從不同人口中聽見這個說法,雖然措辭不同,我卻開始感覺尷尬,覺得看小說好像是見不得人的事情,不該讓別人看見。」

瀕危懷疑起自己真的在做沒用的事情嗎?

不該娛樂嗎?

娛樂是糟糕的行為嗎?

還是只有小說是糟糕的娛樂?


小說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可是我覺得,小說不是為了讓人變成有用的東西而存在的。」瀕危說。

「沒有哪種文字是為了讓人變得『有用』才出現的吧?可能是為了記錄、分享、備忘、降低記憶負擔,為了有趣、展現新的可能性、賺錢,目的可能有百百種,可是能從使用中收穫什麼,或是想使用文字去獲得什麼,都是看使用者的目的。」

「對我來說,小說是故事的載體,是精神玩樂用的VR遊戲,可以放鬆、用不著過多思考,經歷開心、害怕、驚恐、感動、難過,不具危險性就體驗刺激感;承載人們的精神開開心心進去故事遊玩一圈,再帶著屬於自己的收獲離開。」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開始覺得小說見不得光,應該要把時間拿去學習,那才是正確的選擇。」瀕危開始愧疚,覺得自己雖然沒有犯法,卻像是做了自甘墮落的壞事;因為不想被鄙夷,連帶覺得自己的興趣說不出口。


「你現在還認為小說無用嗎?」心魔問。

「小說就只是小說。」瀕危搖搖頭,又點點頭,「但是我想短時間內看小說等於浪費時間的想法還是不會消失吧。如果再遇見別人問為什麼我總是在做這等無用之事,大概我還是答不出來。」

「看小說是你的興趣吧?」勇氣歪頭問。

「是興趣啊。」瀕危說。

「那麼說別人的興趣無用,這不就是越界的行為了嗎?」勇氣把頭歪向另一邊。


「!!」瀕危從未如此想過。

「的確,換作是我絕對說不出口,要把什麼事當作興趣是每個人的選擇啊。」

簡稱,關你屁事,關我屁事。

「不過,還是會感覺到危機感啊,聽見這句話的當下,那種好像自己犯錯的針對感。」瀕危說。

「你犯的錯就是不符合它人價值觀。」心魔撲上瀕危的背,雙臂交叉環抱瀕危的肩,瞬間把它壓趴,向前撲倒。瀕危連忙用雙手撐在地面,哇啊啊的穩住自己。

「選擇執行懲罰的人就是你自己,因為你害怕喪失歸屬群體的可能,所以才順著多數人的想法,覺得自己做錯了。」


「你嚇到我了。」瀕危嘴上抱怨著,改成盤坐在地。「這麼說起來我幾乎對標籤來者不拒呢。」它試圖把心魔甩下去,發現做不到也很快就放棄了,改成拉住心魔的手臂降低它作亂的可能。

勇氣看看打鬧的兩人,看看周遭的貼紙,選擇站起身,噠噠噠地跑到瀕危面前再坐下。


「不選擇喜歡的嗎?」勇氣問。

「我根本沒想過自己有選擇權。」瀕危說。

「你是沒想過自己會擁有相對正面的標籤吧。」心魔先是吐槽,然後說,

「那就從現在開始吧。」心魔玩起自己的手指。「你不是正苦惱著履歷修改嗎?先設定一些期望公司擁有的特質標籤,例如有完整SOP、同事相處、有人帶,再想想自己有沒有符合這些的行動或經歷,寫上去。」

「或是先想像一位想要合作,或是過去曾經合作的工作夥伴,如果你想找它合作,你會怎麼介紹自己、怎麼分配工作?」勇氣也開始提想法。

「推己及人嗎?謝謝你們的建議,我再想想。」瀕危在心底哀嘆,不只是內容,它還有文字潤飾的困擾啊,已經想要放棄了。


「你的心中好像有個模糊的理想履歷模板,不過你看不清,也不敢拿來套用在自己身上,因為你覺得實際的自己更加卑劣弱小,才會遲遲無法完結。」心魔說。

「這樣倒是很想看看你用貼紙做日記,會出現什麼內容了。不,果然還是直接貼在履歷上吧。」

「就是困住了啊,連貼紙也不敢貼呢。」瀕危沒好氣地說。

「嘛,和追求的理想玩躲貓貓也沒什麼不好啦。找不到才有樂趣不是嗎?」勇氣笑了。

「用行動做為標籤縮小它的躲避範圍,讓理想無路可躲,這不就有辦法找到了?」

「嗚,總覺得這個方式讓人有點毛骨悚然。」心魔小聲嘟囔,而瀕危則是產生背後發寒的錯覺。

「哈哈哈,標籤真不錯用呢。」它打哈哈地笑著。

「是吧?」勇氣笑瞇了眼。


晚安,今天瀕危在追求貼標籤的幸福。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喜欢我的文章吗?
别忘了给点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

加载中…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