瀕危先生今天也再追求幸福29

早安，今天的烏雲好安靜。

瀕危先生看到一篇文章在講莊子的無用之用 。

當頭棒喝，瀕危先生不喜歡拖延、不喜歡動作慢，不喜歡自己不學習不喜歡自己沒動力等等，全部都是在說「我是無法貢獻它人的有用之人」。

「天啊，明明我就吐槽過我不是一台許願機，可是不自覺的還是把自己當成工具人嗎？」

瀕危先生給自己的理由是，為了活下去，所以要不停精進技能，放下不能賺錢可能還要倒貼的閱讀、畫畫、寫作；排斥自己不討喜的性格，盡力改變。

明明一直無法理解拼命生存的理由，疲憊的心靈總是喊著想結束人生了。

「路邊看到的野花野草，到枝幹線條特殊優美的樹木，都是我欣賞的對象；可是我竟然希望自己長成一棵筆直沒特色的樹木，等著覺得我有用的人把我砍去當它們的材料嗎？」瀕危先生很震驚，它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個有豐富奉獻精神的人，壓根不想當英雄或聖人。

「當個遵從本心行事的無用之人，才是我的理想啊。」瀕危先生已經受夠當個體貼、溫柔的乖孩子了，根本是在燃燒自己照亮它人。苛之律己，寬以待人，根本是對自己的虐待。

「可是要怎麼做呢？」

大腦是矛盾的。瀕危先生繼續寫字穩定心情，結果越寫越壓抑。

「我真的好害怕……我真的有資格得到工作嗎？」道理它都知道，也是真的無法相信自己。光是升起想要找工作的念頭都非常害怕，想要勒緊脖子上的項圈，壓榨自己不要成為無用之人。

被恐懼召喚出來的心魔先生摀住瀕危先生的眼睛，兩人週遭的環境扭曲變形，陰暗詭譎。

它輕聲細語的說著最惡毒的話，「瀕危，照照鏡子啊，你的眼睛難道映照不出自己的模樣嗎？為什麼我不用同樣的薪水去找一個有經驗會說話的好員工，要給你這樣沉悶不討喜，又缺少即戰力的騙子一個機會呢？」

心魔先生的影子幻化出幾道黑影，有幾個看不清容貌的影子對著蜷縮在地，抱著頭瑟瑟發抖的影子指指點點。

「我、我不是……」瀕危先生的筆停下轉動。它回答不出來，它也默認自己就是履歷造假的騙子，能力低下。

週遭的黑影顏色更加凝實深沉。

「心靈不健康，不健康開朗也不活潑積極，人還不夠友善，難怪你只能尷尷尬尬的一個人待在角落。」心魔先生的手摀得更緊了，表情空洞的繼續打擊瀕危先生。

影子劇場瞬間變得人來人往，個個成群結隊，嘻笑打鬧，只有一個人坐在角落，握緊自己的手。

「我喜歡自己一個人！」瀕危先生知道自己的性格很糟糕。喜歡獨處，但討厭一個人待在人群中格格不入的感覺。

「可是你能活到現在，離不開人的幫助啊。你打算白吃白拿嗎？」

「我沒有！我有打算還回去，我有打算著。」瀕危先生語氣哽噎。

「可是我不知道它們想要什麼啊，送禮尷尬，幫忙只會幫倒忙，送錢又好像它們是衝著回報才付出，我不知道沒用的自己有什麼可以給出去的啊。」

「接受幫助是一件多麼有負擔的事情，我不僅回饋不了，還常常情緒失控帶給好心人困擾……」瀕危先生的意識，總是很拼命的在榨乾自己，連哀號都發不出聲音，全部藏在眼睛裡。

「我也想說請不要在幫助我了，不要要求我，不要再對我有所期待了，拜託你……」瀕危先生的恐懼，是一把用時間殺死心靈的鈍刀。它的手緊緊握住心魔先生覆在臉上的手。

察覺不對的勇氣飛奔過來，輕輕撥開心魔先生，示意它先後退一點。

心魔先生順從的放開瀕危先生，走進牆角的陰影，不發一語。

「瀕危，看著我，你還記得在書裡看過的腦內啡嗎？」勇氣輕輕捧著瀕危先生的臉。

「來，深呼吸，慢慢地吸一口氣，再慢慢地吐出來。現在你的痛苦，是大腦的習慣，它會一直叫心魔先生播放負面劇場，混亂你對現實的認知，讓你難過，好騙取腦內啡平穩情緒。」勇氣的聲音輕柔又堅定。

「這是戒斷期。我們已經進步很多了不是嗎？已經一點一點的把自己拉出泥沼了。前進也很好，後退也沒關係，我們再走一遍就好了。」

瀕危先生摀著臉，像是羞愧見人。它慢慢地重複幾次深呼吸。

「謝謝你安慰我。」它的聲音飄忽而虛弱，喉嚨依舊脹痛，卻難以體會剛剛發作時的情感。

「擁有這麼多負面思考，非常對不起。」瀕危先生自責把氣氛搞壞。

「一直反覆發作，過後又疲憊得不想做事，真的對不起。」它的眼眶濕潤，小小聲地說。

「不要對不起，你沒有做錯什麼。情緒沒有正負之分，難過和開心一樣正常。」勇氣慢慢說著。

「記憶會出錯，情感會混淆，感覺還是永遠留在那裏。不用為自己的情緒道歉，即使你不想接納，它也從來都沒出錯。

猜錯也沒關係，不了解也沒關係，真的猜對也沒關係，我不會因為你的情緒和我不一樣就懲罰你。你是一個人，情感是你本身應有的權力。摯友也好，愛人也好，都沒有資格命令你背叛你自己。」

「我喜歡你開心的樣子，也覺得你不停找方法開解自己時苦惱的模樣很可愛。你在我眼裡，就是一棵讓我欣賞的樹木。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難過你低落的模樣，也開心你成長茁壯。」

「你不用因為我的喜歡或討厭，強迫自己改變，況且我都沒那麼了解自己喜歡什麼呢。」勇氣咯咯笑了起來，像叮鈴作響的風鈴。

「啊，我也喜歡你。那個，不是因為你會鼓勵我安慰我，你本身就是超級可愛的小雞。」瀕危先生害羞到忘了難過，很少直接體會到被喜歡的感覺，讓它有點不自在。

「就是這樣。喜歡跟我們有多完美一點關係也沒有。」勇氣大力蹭了蹭瀕危先生，然後順著瀕危先生伸出的手跳到它的頭頂。

「那麼，靠在牆角當木頭的心魔先生，你再不離開那片黑漆漆的角落，我就要衝過去抱你囉。」勇氣的字寫得特別大，瀕危先生也快速把身體轉過來。

「不是，小雞你這麼雙標好嗎？這前後態度未免差太多了吧。」心魔先生站在原地不動，環抱雙手。

「我這叫客製化，對待不同人要用不同的方式。我覺得對於恐懼重症晚期的心魔先生，可以直接一點。」勇氣寫得非常理直氣壯。

「那麼，黑漆漆的木頭先生。我們可以抱你嗎？」瀕危先生帶著勇氣直接竄到心魔先生的眼前，有點虎視眈眈的意味。

「是不是我手段太輕了，才讓你還有心思玩這些？」心魔先生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一小步，勇氣和瀕危先生直接撲上去，心魔直接被撞倒坐在地上，超級無奈。

「我們都很喜歡刀子嘴豆腐心的心魔先生嘛。在我眼裡你就是一棵獨特的雷擊木，避邪著呢。」瀕危先生笑嘻嘻地說。

「說到底如果不是我，你就不會變成黑漆漆的了。」這句耳邊呢喃，很快就在空氣裡消散了。

瀕危先生今天體會到，恐懼與勇氣同在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