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應該比較輕鬆了

　　硬是擠出幾滴眼淚，再來就潰堤了。哭是昨天晚上的事，雨鞋每一步都微微地陷進泥巴，流在雨衣裡的汗很不舒服。昶宏今天一個人爬山，一早起來就下著雨，但他已經考慮了整整四天要不要爬山；今天不走就是浪費了四天的決意。

　　真是不好走，晴天的時候明明可以很輕鬆地走到三角點。這座山他爬了很多次，明明是很熟悉的路，他知道哪一格段差後面得踩過細細的樹根，他沿路辨識自己認得的植物，一邊把不認得的特徵隨便記在心裡，下雨並沒有改變多少他熟悉的記號。但就是好難走。

　　昶宏不把爬山當運動，只把爬山當運動的人對他來說都是噪音。但他們付出努力抵達了，所以他仍忍受這些噪音。

「我只是想去那裡，也因為想去那裡，所以我付出時間付出體力，如果失敗了我會重整體況再試一次。」昶宏躺在沙發上跟男友解釋；雖然感覺快吵起來了。

「你活得好累。」

「你才活得很隨便。」

　　直接開一條路到登山口，就是昶宏最討厭的事情。因為這降低了所有東西的門檻，油門一踩就省掉了好多需要努力的時間。對於那些習慣按下「略過片頭」、「下一集」按鈕的人，路是自己出現的，只嚐甜頭就可以忽略其他成就這些的所有人事物。

「能省的力為什麼不省？你可以走到更遠的地方或是更快完成一件事。」

「我沒辦法。」

「沒辦法什麼？多出來的時間又可以做別的事啊。」

「我沒辦法這樣塞事情，或是任何行程。」

「那就休息啊。」

「我要分手。」

「幹，你自己追劇也會略過片頭片尾啊！」

　　他們分開是上個月的事情，一定是悶在雨衣裏的熱氣，悶在雨衣裏的熱氣讓喘氣這麼大聲，蓋過雨聲地在眼前迴盪。

「可是我會去查編劇是誰⋯⋯」昶宏坐在三角點旁的涼亭碎念，平常可以看見遠方的城市。今天只看得見一片白霧，畢竟雨還沒停。

　　下山的時候昶宏走得很快，他故意走得很快，因為他不想回到前男友還住在裡面的家；有時候他房間會有客人。他也如願滑倒了，但除了弄得一身泥之外並沒有發生山難。索性把雨衣都脫了，反正裡面的衣服本來就已經濕掉，後來淋到的雨雖然有點冷，但是比起悶著的汗水好上一百倍。

「噢，弟弟你這樣會感冒！」沒想到會遇到人。昶宏靦腆地點個頭，繼續往下山的路前進。

又有一個人穿著紅色的雨衣，盯著他看。用鼻子嘆了一口氣後用力地吹了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