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纬1度的肯山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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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城记05:巴铁外交官给我上的一课

亲爱的小小刘,

怎么这么快就又到周末了?!

以前上班时日子就像坐公交车,一站一站按部就班,现在的生活像在超音速飞机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到站了……怪不得每天都感觉昏昏呼呼的。

这周本来打算和你聊聊印度的排灯节,因为一个在英国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印度人邀请我到她家过节。对于印度人而言,这个节日就相当于中国的春节。我这位朋友提前一星期就开始在家里做大扫除,周五还特意请了一天假继续打扫,据说只有家里一尘不染,神明才会光顾,送来祝福。我真的是想知道,神明是不是有洁癖还是她家太大,怎么打扫了一个星期还没完。

怎料活动安排在明天,也就是周日晚上,所以为了不开天窗,我又得另谋选题了。

常言道三个女人一台戏,那我和五个女人同住一层,这戏码得有多少。这不,刚过了四周,戏就已经进入高潮了。

周三晚上九点,我们六个人准时出现在厨房,不是为了一起做饭,也不是为了天南海北侃大山。我们坐在高脚凳上,宿舍负责人站在对面,一场没有说明主题却隐约能闻见火药味的“多边会谈”就这样开始了。

之前我和你提过,我的室友有来自巴基斯坦的学霸外交官;有偷偷交了男朋友但是不敢告诉父母的黎巴嫩小妹妹;有23岁但已经结婚快一年的印度女律师,还有喜欢看中国电视剧的韩国医务工作者,我们几个人经常在厨房偶遇、相约,咖喱、泡菜和印度奶茶的混合气息,慢慢将我们这五个异乡人连在了一起。

但还有一个室友我从没提过。她说着浓茶一样厚重的英国口音,但却有着比巧克力还深的皮肤,虽然出生在伦敦北边的城市利兹,但祖上应该生活在非洲某国。

我对她的第一印象除了听她说话吃力,就是为什么属于她的冰箱那层堆放的都是巧克力、奶油、薯片等高脂肪食品,但是她整个人却瘦成了一道闪电。

我平时在厨房很少看见她,据印度女律师说,“闪电”是夜行动物,经常晚上煮东西。的确,我早上时常会发现在烤箱里过夜的土豆泥,在灶台上躺了一宿,撑得圆滚滚的通心粉,以及堆放在水池里蓬头垢面的餐具。

厨房总共就两个水池,一个被占用,大家只能轮流用另一个。韩国医生勤快,帮她洗了。但是留有烧焦痕迹的烤盘一直放在烤箱里无人过问。印度律师和巴铁外交官都隐晦地在群里提醒,谁烧焦了烤盘请清理一下。但善意的提醒和烤盘的下场一样——都被晾在一边。

当外交官再次看到残羹累累的盘子现身水池时,当即拍照发到群里,虽然知道凶手是谁,但是为了不激怒对方,她仍没指名道姓。

这张照片如同一记耳光,打在“闪电”脸上,她表面上表示歉意,但心里却给外交官画了个叉。

一天早上,我端着做好的早餐回到自己屋里,刚打算大快朵颐,就听到敲门声,一开门,女律师站在门外,她披散着头发,压低声音对我说,i’m super angery(我超级生气)。我把angery(生气)听成了hungry(饿),一脸茫然,心想她是破产了吗,连吃的都没有,我是不是要把还没动的早餐给她?搞明白后,她说,我能不能进来和你聊聊。

我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但她开口就是“闪电”。“她把过期的西红柿酱倒进垃圾桶,弄到垃圾桶盖子上全是,太恶心了。我实在看不过去,就自己擦了。我来读书,不是给她当清洁工的……” 律师就是律师,罪证一一记在脑子里,“她买了质量更好的豆子罐头就把次一点的放在公共柜子里,说大家可以吃。质量不好你自己不吃,为什么让我们吃。这不是傲慢是什么?!”律师仍然在滔滔不绝,我知道此时她只是需要一个倾听的耳朵而已。

到此为止,闪电已经上了外交官和律师的黑名单,而我和她正面交手不多,每次对话我都当作是锻炼英语听力,对于话里话外是否暗藏玄机并没有十分关注。

把矛盾推向战争的是倒垃圾的分工。

开学时大家在群里都提议要定个计划,每周谁负责,但鉴于那时候大家不熟悉,谁都不好意思做拍板的人,因而分工就转变为自愿。宿舍每个人都在做饭,半人多高的垃圾桶慢慢住进了胡萝卜头,面包屑、鸡蛋壳、牛奶盒……直到有一天“空房已满”,外交官和律师协力将“租户”们一脚踹到了楼下的不可回收垃圾站。

这一好消息随后在群里传开,律师说下周她会再“清理门户”,我赶紧自告奋勇负责下下周,韩国医生也紧随其后。一周一周过去了,当五人组都轮流倒过垃圾后,外交官在群里建议闪电负责下一周。

那时,闪电正觥筹交错,和投行负责招聘的大佬们搞关系,精神紧张但仍要装作谈笑风生,整个人处于高压状态,外交官的那句话像一个开关,让闪电瞬时“通电”了。她在群里开始歇斯底里,指责外交官无缘无故提起她的名字很粗鲁,外交官在自己国家可是有专人沏茶倒水的派头,哪里受得了这样这样的“礼遇”,几轮过招连脏话都说出来后,外交官当即退群了。

等我从一堆文献中缓过神儿,看到群里消息时,仗已经打完了。

从此,手机里多了一个名为home(家)的新群,只有我们五个人。

而同住一层的六个人,开始了在两个世界的平行生活。原先的世界,变成了闪电和我们抱怨自己房间暖气太冷导致她感冒,我们四个人客气地嘘寒问暖;新的世界,外交官问谁要去超市帮她带点儿薯片,我们四个人七嘴八舌说自己有哪些零食,放在哪儿,想吃就去拿。

有时我还会好奇,这两个世界到底什么时候还会有交集,这不,多边会谈就举行了。

外交官面带微笑陈述完毕,闪电则说着说着就梨花带雨,女律师建议我们论事不论人,我和韩国医生、黎巴嫩女孩看着双方交火,略显沉默。会谈持续了一个半小时,期间闪电还哭着跑回屋。

但是她的眼泪丝毫没有博得同情。她说自己在搬进来宿舍第二天打扫过厨房,但是那时候大家都没开始做饭,何来打扫;再比如她门前的小推车一直没归还,横在楼道里大家过来过去很不方便。多边会议的效果令人失望。小推车仍原地不动,女律师和闪电在厨房相遇时,后者竞然说自己现在不想和室友说话。

也许现在你在担心我会不会因此而影响心情,其实我根本没有脑容量想这些鸡毛蒜皮小事儿,更何况我也不是事件的暴风眼。

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并不是在抱怨遇到闪电这样的室友,而是当我知道是外交官向宿舍负责人投诉,因而才有了这次会议后,我在想,为什么当我们五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觉得闪电应该多承担一些清扫任务时,是外交官敢于第一个站出来?

我的回避一方面是因为我内心并不太在意谁打扫谁没打扫,这点确实要归功于你每周默默刷楼道揭小广告为我潜移默化做出的榜样。另一方面,也是我想问自己的,为什么我总是习惯躲在大树背后,躲避任何冲突的火苗。

冲突当然是越少越好,但是当外交官说,她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我们大家着想时,我又怀疑自己的退避三舍是不是在损害集体利益?

当我的做饭环境受到干扰时,我不出声,那么当我的人身权利不被保障时,我会不会也选择沉默?真正可怕的是,当沉默变成了习惯,它进入我的免疫系统,我丝毫产生不了任何抗体,只得任由它侵入我的大脑时,我失去的是什么?

冲在前线,的确有可能伤痕累累,外交官在事情发生后一宿未眠,而我想除了闪电之外,我们其他四个人应该都早已进入了梦乡。

从小厨房到大社会,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保护我们的权利而“负伤”,我们也许不是直接受益者,但也间接享受着庇荫。

下一次,我是不是能做他人的大树?


亲爱的大赛,

看了这周的信,我并没有太担心你,因为有些事情是你必须经历并自己处理化解的,成长就隐藏在各种经历了中,就像你说的:三个女人一台戏,6个女人就是个小社会了,每个人的性格都是不一样的,所以要学会和各种人相处

在我看来:闪电是比较自私或者说素质比较差的;外交官真是比较霸气的,有责任担当的大姐;其他人包括你都属于尽量不惹事的,我想你大概也是把关注点更多的放在了学校和参加各种活动上,不过我想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在楼层厨房的会议上发言,厨房是大家的公共空间,用完尽量收拾干净,大家学习都挺忙的,尽量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大家能从各自的千里之亲外来此相聚那是多大的缘分啊!彼此要珍惜才是,像倒垃圾这种公共事情自己可以多干些也无妨,但该说的还是要说出来,尽量用别人能接受的方式、语气平和的说出来。

我之所以没有太担心也是你写的太精彩了,幽默风趣,语气中没有看出你因为此事而有多烦恼,我倒像是看一部电视剧,想象着当时的情景,特别是你把生气听成很饿那段太搞笑了,另外,你的配图也很有趣。

期待续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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