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樹的流浪之歌
直樹的流浪之歌

一名喜歡戲劇與跑步的日文翻譯, 一名熱愛旅行與書寫的街頭藝人。 民謠|書寫|行旅|全馬|劇場 Matters文章索引: https://nice-crayfish-628.notion.site/d848efa3d05d45b5ba89ebbaee03a020

關於快樂

我們能享受美食、體驗人生,即使難免要日復一日,面對自己不甚滿意的工作,但多半還能保有一定程度的自由。這些我們視為理所當然的每一件事,在其他年代與時空裡,都難以有這般,讓自己可以感到乏味的日子。僅僅只是這樣,其實已是莫大的幸福。

曾經,我一直在追逐快樂。

但快樂是什麼?對每個人來說,答案不盡相同。

若你上網查釋義,多半會查到快樂是愉悅、喜樂之意。那與我理解及感知到的,關於這世代的快樂,有種說不上的微妙差異。

年少時期的我,曾有過強烈的虛無感。甚至有段時期,我特別閉俗,不但不喜與人說話,更把不說話當作一種樂趣,只說最必要的話,一天下來,還會數起自己今天說了幾句話。

那時,我不曾有過追求快樂的想法。只是把心中所思所想,寫進日記。

進到大學,我才找到些氣味相投的人,願意開始積極發展人際,追尋著快樂。從幾段戀情中遺失了自我,用力在大學生活中將自己燃燒殆盡,在各種人際關係中躲避寂寞,忘卻自己曾經的孓然一身。

小球說:快樂是指南。我把這句話聽了進去,往我最可能感覺到快樂的路出發。於是我把自己丟到世界流浪。

在獨自一人上路的時刻,與自己對話,才像是逐漸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又開始寫下一些想法,紀錄自己周遭的發生。那時的我,的確過得比在台灣時快樂。

可惜我當時的心,能感受到的仍極其有限,當旅行成為日常,我的內心逐漸無法消化,旅行時常劇烈的變動,每天能感受到的快樂,也就隨著時間拉長而慢慢遞減。我再度開始感到迷惘,懷疑自己當初的選擇,仍是一個錯誤。

一年半後,我回到台灣,重新過起以往的上班生活。變動不大的生活。而當熟悉的事物都變得陌生,同時卻也變得新鮮。原來以往的任何一件事,從來都不是理所當然。

來到三十好幾這年紀,我漸漸明白過去所感知到,自己曾經追逐的快樂,好像是更激進的。講得更簡單粗暴一些,那簡直像是在追求性高潮一般。無論那追逐的姿態,是多麼異於常態的苦痛或是喜悅,才足以讓陷入虛無感的我,透過那極端的感受,感知到自己的存在,憶起自己還呼吸著。

而為何要追求這般激進的快樂?無非是想逃避心中的痛苦,在沉浸快樂的同時,藉以忘記痛苦的存在。如同酒精麻痺大腦、藥物引人入眠。

「人如果不沈迷某些事物是撐不下去的,所有人都是某些事物的奴隸。」我想起了肯尼・阿卡曼如是說。

我體悟到要達成所謂更多的快樂,比想像中困難許多。或者說,由於我們理解的快樂,是需要達成什麼獲得的,所以達到快樂本身,才會變得如此困難。

但若快樂本來就存在呢?我們能享受美食、體驗人生,即使難免要日復一日,面對自己不甚滿意的工作,但多半還能保有一定程度的自由。這些我們視為理所當然的每一件事,在其他年代與時空裡,都難以有這般,讓自己可以感到乏味的日子。僅僅只是這樣,其實已是莫大的幸福。

我終於明白,快樂的本質,僅是一閃即逝的喜悅,並非長久延續的狀態。若想追求更多的快樂,甚至不擇手段去達成目的,只是徒然對身心靈,造成沉重的負擔。

於是我開始尋找「追求快樂」以外的答案。我開始認真運動,盡可能多花時間閱讀,在通勤時間進行冥想。即便我把時間過得飽滿(但盡量不讓自己感覺忙碌),但我並不感到現在的生活,有著什麼巨大的快樂。更多時候只是平淡,偶爾有點幸福、有些平靜。

我漸漸看得清楚,藉由這些建立出的習慣,能找到平衡並嘗試維持現今的生活。而那股虛無感並未消失無蹤,它仍在心底的某個角落。但我不再需要逃避它了。

我也不再需要追逐快樂了。

2018.12 印度達蘭薩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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