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佬
光頭佬

80年代人。喜歡讀書。不希望被看見的文字工作者。

高舉酒杯的狄奧尼索斯

3月從書架上找到《Lo-Fi》,奶浮的詩集。小小一本,彷彿回到了台灣早期出版的『記憶現場』。戴上耳機,手握輕輕薄薄的書,小小的字,很多的毛印刷在紙張上,這是奶浮在低慾望、低保真、低氣壓時代,給這本書出版7年後的我的當下感覺……
縮寫 【奶浮】
新生、崩壞、不斷輪迴、周而復始、不斷重演,
彷彿從未曾移易,那麼我們曾幾何時開始質疑真實。
然後與你談詩及詩
那是已縮寫的極限。

跟同樣愛閱讀的同事聊起了奶浮的《Lo-Fi》詩集,我把它定義為『低保真毛毛詩』。

同事接過詩集,隨手翻讀,然後說:『很像假牙的詩呢!』

《Lo-Fi》奶浮,逗點出版

如果你讀過假牙,我以為,奶浮絕對不像假牙。

假牙那玩世不恭的詩風格跟奶浮的詩風格是全然兩回事。奶浮低沉。奶浮努力壓縮著文字裡的情感。奶浮濃縮了他感受、慾望與情感到他的詩裡。

『Lo-Fi』。時下年輕人正熱衷的BGM。

我不是年輕人,但對低保真音樂的熱愛,就像在清晰的音樂淋上汽油將它們燒毀,換來把燃燒的氣焰、朦朧與快感,這就是我對Lo-Fi的感受。而我們一般解釋LoFi,基本上對它的認知是懷舊的。它可以是嘻哈,但也不是。是要搖滾,但也不是。更不是高大上的古典或滿大街的流行。

Lo-Fi像是刻意將所有真實的、整齊劃一的都刻上隨意在地上摩擦而產生的花紋。奶浮的詩也是如此。乃至這本詩集的製作,印滿封面與內頁的體毛,讓你不在『詩傳統中的正經規範裡讀詩』。

奶浮這本『皮囊下的低頻寫真』詩集,我在整個星期的閱讀過程中,一次又一次隨著奶浮把慾望壓抑、解放——壓—抑—解—放。真的就像Lo-Fi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聲音那般。

千枚針【奶浮】
咒罵之後
小小的旋風在四周渲染了一夜
聞起來憂傷
他說燦爛的臉龐極度不適帶著憂傷
應該跟著他輕柔優雅地罵幾聲幹你娘
掛回我慣有的笑
散落一地
要吞下千枚針嗎?

喬治巴塔耶在《愛神之淚》裡,試圖回歸史前文明萌發初期,探索情色與性、道德與荒謬之於人類的影響:『我們正逐漸地察覺情色和道德之間的種種聯系的荒謬性。我們知道,這源於情色和最遙遠的宗教迷信之間的聯系。但在歷史的精准性之上,我們決不該忽視這一原則:我們要麼首要地痴迷於欲望, 痴迷於燃燒的激情向我們提出的東西;要麼理智地渴望一個更好的未來。』

情色與性在人類演化史中,從史前無文字時代的拉斯科洞穴壁畫到蘇美的神話、基督文明乃至東方漢文化都佔據著重要位置。若以基督、佛教等思想作為理性工具來控制人類慾望,情色和性便是一種必須拒斥的恥辱,是罪惡。

Georges Bataille

唯,在奶浮的詩裡,一切與倫常道德有關的,象徵理性的精神一概被掩埋、壓縮、拋棄。那些屬於人類與生俱來的情色與性,天賦的慾望與感受權利,淋淋盡致的在奶浮詩裡,就算是眾神面前,他依然蔑視一切理性,淋漓把個人的慾望展開釋放。

甜澀【奶浮】
射精後的甜味將是一連串擦拭的苦澀
你的誠實一無是處
遊街的魂總該是帶把傘的
穿有拉鍊的衣服
離不開黑色的塗塗改改
情緒是屍體  手指的螞蟻

奶浮的詩裡,有很多類似的修辭對比。A對B,實對虛。真對假。甜味對苦澀。每次讀到這樣的對比詩句,我總嘴角露出笑容。

我讀現代詩特別討厭將語言陌生化的詩人。在我的認知裡,詩源自生活,詩人從生活淬煉出一般人視角所看不見的,那些被消費物化的世界,以藝術的方式,表現、批判、調侃、抒情……現代詩人是不允許道德的。

奶浮的詩語言,固然有陌生化的傾向,但更多時候他不會用近乎難懂的句式、詞彙來表達情感。奶浮的詩裡即使有看起來陌生,不可靠近的冷淡,讀的人一旦走進他的詩句,裡頭的身體、器官、外在的街道、人群、自然現象,全一字排開無所遮掩的呈現你的眼前。

當然,這本詩集裡更多的是愛意。雖然不清楚那些愛意所要付給的對象是何人?但在奶浮多毛、低保真、充滿情慾與情色的詩意裡,我是痛快徜徉著的。這種Chill調性的詩如今不好找,除了少數幾位如鯨向海、陳克華、夏宇寥寥數人。

這本《Lo-Fi》出版得太早,現在讀,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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