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佬
光頭佬

80年代人。喜歡讀書。不希望被看見的文字工作者。

嘗試過傳統稿酬,在馬特市感受新稿酬滋味

真正讓我黏著馬特市的原因,在這裏我感受到寫作的酣暢淋漓。它的理念跟我的理念相似——無大台(高重建語)。發表形式跟紙媒印刷異曲同工,凡走過必留痕跡,凡發表難抹掉。

寫作這事於我而言是十五歲那年的事情。學期末長假,無所事事的午後,鳥鳴啁啾。屋外樹影婆娑。寂寞午後,我在房裏讀小說,突然被熱帶國家才有的熱悶出一身汗。

五脚基有阿公生前愛坐的藤椅。我從茶几上抽了昨日的副刊,并非讀它,只是拿來扇風。冲了杯大濃茶,坐屋外,看著光燦燦景色。樹在陽光照耀下過度曝光,假得像廉價的畫。有陣子學攝影,拍攝不調色,畫面呈現的色彩就像那年十五歲的我眼前看到的顔色,明亮的綠,明亮的土地,明亮的柏油路。

如果父親在家門前灑水,水氣蒸發時,你能聞到水在接觸熱騰騰地面時升騰起來的那股水味,濃鬱。扇風的副刊被捏成團。無風。汗流浹背。八哥挂樹上,它們身上的顔色是唯一在過度明亮曝光的熱帶午後裏不變的色澤。有些八哥看不太清,但能看到羽翼上的一點白。它們愛吵架。有時一言不合就打起來,場面極熱鬧,但那個午後,它們被熾熱陽光給焊住了嘴。那又熱又明亮的午後,我無意間讀到小角落的徵文啓事,主題:風光。

風光?我沒概念。

除了學校、家裏、父親的果園,以及離家不遠的海邊,我不知道有什麼風光可入文。寫海?寫學校?寫父親的果園?如果寫海,海的風光有什麼?是那些看到生厭的亞答樹?或不知是否遠古就生長在那裏的紅樹?又或者離海灘不遠的椰樹?

也許寫海邊的椰樹是不錯的風光。這内容會吸引人吧?我想。在這個國家,誰沒看過椰樹?那我寫家附近的大海吧?小時候父親就常騙我,海對面是印度尼西亞。這謊言在我後來懂得看地圖,才知道那是父親的謊言。想起這事的當下,既然那是父親的謊言,當時也信了就留著吧!像咀嚼已失去味道的口香糖,明知咀嚼下去也不會有新滋味,就是不願讓它離開口腔。

後來,我寫了家後面的馬來村落。路邊胡姬花。高脚屋馬來人家過分茂盛的甘榜薔薇。總在建築中,即使現在回到家鄉他仍在建築中的村長的家。小小一條通往村裏的小路,它左右兩旁的景象被我用文字收進文章。像不像捉妖記?我拿著葫蘆,收了景色,我的年少情感,未來的憧憬還有過去的無知。

後來文章意外中選,發表。三個月後,換來人生中第一筆稿費。放在當下,可買一個便當或喝杯冰美式。張愛玲第一筆稿費買口紅,我的第一筆稿費換來一套五本廉價得用複寫紙像盜印卻是合法途徑簽下版權的杏林子、司馬長風、林少雯、胡品清、張繼高的散文。後來我對文學和出版認知更多,才知道他們是九歌出版的早期名作。

套書十年前在白蟻災難中銷毀。我幾次到台灣出差,在二手書店遇見“正版”的它們。我掙扎。買它們,有必要嗎?後來沒買下。有一回,跟小小說起這筆稿酬,他驚嘆:“那麼少?”含笑,不語。

熬了十幾年,熬成一個半紅不紫的作家身份。一路走來,傳統媒體和傳統發表平臺讓我扎根、茁壯、開枝散葉。好景不長,2015年谷歌臉書把能搶占的廣告商機包攬,曾霸道的傳統媒體廣告業績一落千丈。

南國本來就中文媒體版面稀缺。廣告收入斷崖式銳減,本來就局促的版面益發稀缺,文藝版買少見少。即使曾在台灣光芒萬丈的副刊文化,副刊都萎縮成家庭生活小版塊,不再是當初林海音、高信疆、痖弦、焦桐等人主掌副刊時期,一紙風行的副刊。

本以為傳統媒體快完了,馬特市來了。

在馬特市一百多個日子裏,仿佛走進馬康多小鎮。這裏充滿魔幻。充滿不可思議的人。他們有異議。他們趨同。文友用文章罵人來可不是省油燈。我也沉醉在他們異國他鄉的日子裏,他們讀書的筆記,他們的旅游趣味,以及揭發那些被掃進沙發底下,不為當權者所喜歡的新疆問題,蘋果日報被惡意倒閉,性少數議題……

真正讓我黏著馬特市的原因,在這裏我感受到寫作的酣暢淋漓。它的理念跟我的理念相似——無大台(高重建語)。發表形式跟紙媒印刷異曲同工,凡走過必留痕跡,凡發表難抹掉。我也為逐漸纍積的LikerCoin吸引,唯收益於我而言雖看重卻不是最重。我以不侵犯他人為前提,可自由書寫和發表為樂。

在馬特市這百多個日子,參加徵文、偶爾寫出可共鳴的文章,得到鼓掌與留言,心底霎時像當初因寫了以“風光”為主題的小散文被編輯選中,刊出,得到稿酬般雀躍,仿佛找回“初戀感”。在這裏,我仿佛活了過來,聽見時代的脈動也找到了自己的呼吸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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