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繁榮的求索》

最近讀了經濟學者林毅夫教授的《繁榮的求索——發展中經濟的新崛起之路》。林毅夫曾在2008年獲任命為世界銀行首席經濟學家兼負責發展經濟學的高級副總裁，對於振興落後地區經濟方面有過不少實踐經驗，並呈現在這本著作中。

國家要如何達致富裕繁榮？作者首先回顧了多個地區的歷程，發現發展之路往往不是一帆風順，例如前蘇聯、印尼、埃及、乃至現代中國建國初期，都曾有過雄心勃勃的富強計劃，然而其後往往受到重大挫折。作者認為，這是因為這些國家當時都仍然較貧窮落後，卻希望追趕超級強國，以迅速工業化為導向，發展自身弱項的資本密集產業，由於未有根基，必須拔苗助長，國家傾斜投資補貼產業，產業也沒有自生能力，且會形成壟斷勢力，造成低效和浪費，冗贅而扭曲的產業尾大不掉，食之無肉、棄之更會危及國家政經結構穩定。

然則又要如何破局？作者不同意急劇革除扭曲產業的急進辦法，而是提出「新結構經濟學」理論，認為要根據國家自身的稟賦特點，合理選擇適宜發展的產業，利用潛在的比較優勢和後發優勢，作者所講的成長鑑別與因勢利導的「六步雙軌法」。六步分別是先選擇正確的目標，不能過份雄心壯志，一上來就以大國為目標，而是借鑑相似稟賦結構、收入為本國一倍的快速成長國家，並且其成長是長時期而非短暫者，確保其產業發展具有可持續性，例如低收入國家就應該發展勞動密集產業；第二是為具潛力產業消除種種限制、解放其束縛；第三是誘導吸引全球投資者；第四是支持產業中具有自生能力的私營企業；第五是設置工業園區，完善基礎設施，發揮規模效益；第六是對先驅企業授予專利權或經濟奬勵，鼓勵其進行具風險的探索或創新。雙軌制則強調為先前扭曲發展、無自生能力企業提供暫時性補助，並進行內部的漸進改革，使其適應市場機制，同時又支持符合本國優勢產業，從而既保障社會穩定，又能夠實現經濟成長。六步雙軌制典型例子有改革開放的中國、越南。

我認為，這本書頗為平實而清晰地指出了當代中國經濟得以迅速發展的關鍵：實事求是，不盲從，不陷溺於教條之中，充份利用比較優勢和後發優勢，並且推動國企漸進改革、雙軌發展，保證了社會穩定，從而在世界經濟分工中穩紮穩打，逐級而上，取得自己的席位。所謂的「模仿」，說起來很容易，但要模仿得對、模仿得好，又豈是簡單？質量不過關，又有誰埋單？而且，學習本來就始於模仿，沒有模仿又何來創新？一句「山寨」就輕易抹殺無數勞動工人的血汗結晶、無視他們的客觀限制，這未免有些淺顯了。千千萬萬個貧苦家庭，他們也有追求更好生活的權利，能夠提升整個國家福祉的模仿，並不可恥。而且，相對來說，認為中國得以迅速發展只是基於人口紅利的論調，亦似乎就有點失諸粗略和武斷，也不足以解釋世界多國（當中有不少人口結構年輕的國家）在發展經濟屢遭挫敗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