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賽門
陳賽門

人生以不芭樂為目的,越芭樂的事越不想做。但偶爾還是會聽聽五月天陳綺貞然後熱淚盈眶。 那就飛吧我的天馬行空:https://www.facebook.com/SHEEPnMOTH

白羊與蛾【日本-東京】挪威的森林倒不如改叫飯田橋的櫻花

不過以散步來說,直子的走法卻有些過於認真。她在飯田橋向右轉,來到護城河邊,然後穿過神保町的十字路口走上御茶水的斜坡,就那樣一直走過本鄉。並沿著都營電車的鐵路走到駒込。相當有一段的路程。到了駒込時,太陽已經西沉了。是個溫暖舒服的春天黃昏。——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第二章。

「聽說村上春樹是個馬拉松強者對吧?」看著蛾在手機上描繪著準備要步行的路線,白羊問。他聽說這是《挪威的森林》一個橋段裡男女主角散步的路線。

『嗯,聽說可以用不到12小時跑完100公里,已經超越正常的馬拉松了。』

「所以因為自己可以跑很遠,他寫出來的人物才會也總是體力耐力過人對吧。」

『是這樣嗎?那九把刀書裡的角色不就總是會有人劈腿了。』蛾翻了白眼。

「唷,今天很嗆喔。」白羊很少看到可以吐槽的蛾。

「既然我們都約在四谷站了,你來看這個角度。」白羊把蛾拉到南口的一道矮牆邊,然後得意地掏出手機,「你看,《你的名字》男主角第一次跟奧寺前輩約會碰面的地方,連那個路燈的位置都一模一樣。」

『不是都說新海誠的團隊就是用照片當底去畫的嗎,』蛾理所當然地說道,『而且新海誠自己接受訪問的時候也說,把畫得很細膩的背景一秒用淺景深效果弄模糊,心情真的舒爽。』

「日本人真的很多神經病。」白羊敷衍回嘴,「那要不要改去看看《你的名字》那個片尾兩人相遇的樓梯?四谷須賀神社離這裡走路只要十分鐘喔。」顯然是動畫迷的白羊迅速查好了Google Maps路線。

『不要,那個大概有三千個迷妹部落客去過,看都看爛了。』蛾對一切人群喧嘩聲過敏。

蛾把話題拉回來:『《挪威的森林》,噢我指的是村上春樹的書,不是披頭四或是伍佰的歌。』

「廢話,哪一首歌會去寫有兩個男女在東京街頭漫無目的散步這種事。」

不理白羊的吐槽,蛾繼續說,『渡邊徹跟直子是在中央線的電車上相遇的,然後在四谷站下車之後,一路漫無目的地走到駒込。』比劃著地圖,『其實四谷到駒込也就走一直線就好了,但他們居然在飯田橋轉彎往市區神保町繞去,多走了好一段路。』

「我實在沒什麼印象駒込在哪,這地方聽起來很像什麼馬的該邊之類的。」白羊戲謔地比一比跨下。

『東京北側,講巢鴨附近應該比較多人知道。』蛾還算有耐性地解說,『總之那個距離大概就是從台北車站走市民大道到松山火車站,結果中間不知為何又繞去台北101再走回去的距離。』

「那還真的挺遠的,可能想去101吃個鼎泰豐吧,」白羊說,「不過我是不會為了鼎泰豐多走三公里就是了。」

『這個場景其實是《挪威的森林》剛開頭第二章很重要的一個轉場。書裡第一章是男主角渡邊徹的回憶,第二章回到最初交代了他與死去好友Kizuki與女友直子的相識背景,然後就是一連串動盪的時局與悲傷的故事。』『有了這場巧遇、這趟長距離散步,渡邊徹跟直子才真的熟識起來,才有後面的發展。這趟散步簡直是landmark般的存在。』

「我對那個渡邊的室友突擊隊印象深刻,被說會看著阿姆斯特丹運河自慰的地圖宅。」白羊依稀記得一些片段,「還有那個收音機國歌體操。」

『所有人都記得。』蛾點頭,『而且你知道嗎,《挪威的森林》其實是從一篇短篇小說《螢火蟲》改寫發展而來的。1982年創作的螢火蟲就大概是1987年《挪威的森林》的前三章。要是只有那前三章,突擊隊的戲分之重,可能就是最佳男配角了。』

「但要是只有那三章的話,這個故事真的太悲傷了。」白羊搖搖頭,「我喜歡後來那個青春開朗,叫渡邊徹想著他性幻想,會在父親牌位前全裸給父親看,後來還找渡邊一起去看SM電影的小林綠,Midori。」

『渡邊徹對她說喜歡她就像春天跟小熊在山坡草皮上打滾一整天那樣喜歡的那個女孩。』蛾點頭,『真是有名的一段經典撩妹橋段。』

白羊與蛾兩人一路沿著外壕土堤上的人行小道往北走,時而是水泥坡面,偶爾又變成彎彎曲曲的土路,不變的是四月天的櫻花灑落滿地,單側或兩側不時有賞櫻人群席地而坐。

《挪威的森林》第二章的橋段是這樣的:

我們並不是有什麼目的而來這裡的。我和直子是在中央線的電車上偶然相遇的。她一個人出來正想去看電影,而我正打算到神田的書店去。兩邊都沒有特別重要的事。直子說下車吧,我們就下了電車,而那裡碰巧是四谷車站而已。
走出車站之後,她也沒說要去哪裡,就開始兀自快步地往前走。我沒辦法只好跟在她後面追上去走。直子和我之間始終保持著一公尺左右的距離。當然如果想縮短那距離的話也是可以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有點畏縮而沒有辦到。我在直子一公尺左右的後方,一面看著她的背和烏溜溜的直髮一面走著。她頭上夾著一個茶色大髮夾,頭一轉向側面時便看得見小而白皙的耳朵。偶爾直子會轉向後面來對著我說話。有些我可以順利回答,有些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有些則沒聽清楚她在說什麼。不過,不管我聽得見或聽不見,她似乎都無所謂的樣子。直子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之後,就又朝前面繼續走。好吧,這是個很合散步的晴朗日子嘛,我這樣想而作罷。

蛾嘟噥著:『直子租屋在國分寺,從西邊搭中央線往東進市中心很合理。但渡邊住早稻田要去神田的話,再怎麼說應該是搭東西線才對,他們的19歲是1968年,東西線1964年開通,早該能搭的。又或者應該也可以從高田馬場搭山手線直達神田,雖然繞了一點,但怎樣說也不會用到中央線才對。』

「東西線怎麼跟中央線巧遇啊!」白羊看著又開始執著交通實際面的蛾,「搞不好人家不是從家裡出門的嘛,小說也沒清楚說,對吧?」「而且書上只有說四谷站出站後往飯田橋走,你怎麼確定他們是走河的右岸?」羊再問。

蛾回答:『我有注意到小說裡一句話:』

我和直子在四谷車站下了電車,從鐵路旁的土堤上往市谷方向走。

『鐵道是在右岸,你剛剛沒聽到火車經過的轟隆聲嗎?』白羊看來被賞櫻野餐人潮喧嘩聲蓋住了,『而且這個土堤是有意義的,這正是以前江戶城的城牆遺跡。我們左邊那條河,根本就是江戶城的護城河。你沒想過這地方叫做外壕公園是為什麼嗎?壕,就是護城河啊。』

「哇,這件事比小說本人還有趣一點。」羊倒是對此顯得更有興趣,「你根本跟突擊隊一樣都是冷知識宅等級的。」

『如果渡邊跟直子散步有帶上突擊隊,我想他就會跟他們說明這點了。』蛾想像那是什麼樣的畫面,可能會有點口吃吧。

蛾邊走著邊說,『那個第二章,渡邊跟直子巧遇是在Kizuki死後一年的事,一個是死者的好友、一個是死者的女友,尷尬的兩人都不知道要說什麼,於是只能一前一後漫無目的地走。』蛾跟白羊因為櫻花季雙向人多沒辦法並排,倒也是一前一後走著。

「從你照書裡模擬畫出來的路線圖,的確很明顯是漫無目的。」白羊指的是繞到神保町又往御茶水、本鄉折去的那一大圈。

『19歲的兩人,彼此不熟,但又都曾面臨生命中重要夥伴自殺驟逝的震懾,再度見面時不知道怎樣處理應該是合理的。於是無法做太多交談,就一直那樣往不知道哪裡的終點走去。』

「就像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一樣。」

『小說裡那段文字,我記得了好久,滿20歲的時候我想到過一次,29歲跳到30歲的時候我又重新想起來。』蛾說道。

直子二十歲了這件事感覺有點不可思議,對我和直子來說覺得好像在十八和十九之間來來去去會比較對似的。十八的後面是十九,十九的後面是十八——這樣還可以瞭解。然而她卻二十歲了。而且到秋天我也會變二十歲。只有死者永遠還是十七歲。

「我想39歲的最後一天你還會重新朗誦一次這段話的。」

「看到飯田橋了,河邊那個有名的Canal Cafe,聽說是網美拍櫻花的火紅景點喔。」白羊暗示蛾要不要暫停一下健行活動。

『都說過我對人群過敏了。』

「我們其實也才走2.5公里左右,怎麼好像很遙遠似的。渡邊跟直子到底怎樣挺著耐性走10公里的?」

『它們相遇的季節是五月,肯定不是櫻花季吧我想。』蛾揶揄道,『如果像現在櫻花季這個樣,心已經掏空的直子大概就直接被煩到投河了。』

「我如果再走下去,換我也要投河了。」白羊抗議道。

『外壕土堤到這裡結束,直子就是在牛込橋這個路口決定右轉走出壕邊,往神保町走去的。』

「剛剛有什麼馬邊、現在又是牛邊的,日文到底什麼邏輯?」

『這個路口如果左轉,是往神樂坂,離渡邊的早稻田大學以及宿舍其實不遠就到了。但他還是陪著直子右轉繼續走去,然後到了神保町,沿著靖國通到了小川町,眼看離渡邊真的要去的神田不遠了,直子卻一個左轉爬上緩坡向上的本鄉通。』蛾不用看地圖就可以腦中畫出路徑來。

「渡邊徹完全都沒抱怨也跟著走,可見真的是真愛。」

『他們當時完全還沒交往啊,』蛾記得很清楚,『只能說是兩個怪咖就是了。』

「那我想我們也就不要繼續走了吧,」白羊再度趁機發懶,「雖然你怪咖的程度不在它們之下。」

『哼,我本來就沒有說要全部走完。』蛾停下腳步。

「你該不會本來就只是要賞櫻只走這段而已,然後不好意思說吧?」

『才沒有呢,賞櫻什麼的最無聊了。』傲嬌地說完此話,頓覺有點肚子餓的蛾說。

兩人決定不理渡邊徹與直子,左轉往許多美食的神樂坂走去。

『嘿,你要再聽一個冷知識嗎?』蛾自顧自地繼續說,『你知道村上春樹是聽了披頭四〈Norwegian Wood〉才寫了《挪威的森林》嗎?』

「當然知道啊,然後伍佰看了村上春樹的小說之後才又寫了〈挪威的森林〉那首歌。」

『但你有想過披頭四那首歌,莫名其妙的歌詞為何會天外飛來一筆冒出挪威木頭兩個字嗎?明明就是在講女人邀男人來家裡坐坐,充滿挑逗意味的一首歌詞。』

「還真的沒想過,看起來跟挪威的森林一點關係都沒有。但我知道Woods加了s才是森林,正確應該翻譯成挪威Wood木頭才對。」

『是木頭或森林都不重要,據說那只是約翰藍儂的一個諧音梗,用來代換很露骨的歌詞:Knowing she would。』『我曾有個女孩,或應該說是她曾有過我,她向我展示了她的房間,那不是很棒嗎——若知道她會(跟我上床)的話。』

「Norwegian wood、Knowing she would,念起來還真的有那麼像。」

『然後1965年的這兩個字彙就被22年後的日本人引用去當小說書名,又被十年後的台灣大叔借去當歌名。這一切真的是太神經病了。』

「文青經典的起點,居然是約翰藍儂的下流梗啊,真是夠智障的。」

『好了,神樂坂到了,用力爬點上坡,我們去梅花亭買甜點吃吧。』

陳賽門 @白羊與蛾 Facebook P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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