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省思的信(一)，給Y : 論孤獨

Y :

我知道動筆的那一刻開始，就不會再回頭，火車上了軌道必須向前進。

終點在那裡 ? 或者是有沒有終點 ?

我甚麼也不做，就只是和各位說故事。

自己只不過是一個三十來歲的人，因此不要對我能否說教太大期望。

良寬禪師一次和小孩子玩捉迷藏遊戲。天色已晚，但是他卻在草叢里繼續躲藏。有人好奇，那個和尚為甚麼還躲在這里，他噓了一聲，和他的同濟道 : 「不要讓小孩子知道我在這裡!」

至少，我希望是因為一種表達的執著，乃至要刻意去引起共鳴的一種東西。直至現在，當細緻的觀察時，也會發現自己是複雜多變。

我的觀點，我的故事是屬於自己的。這就沒有資格去使人認同。

現在，就去聽故事罷。不過，你要走入自己的內心，去探求屬於自己的休憩處，在這裡去喃喃說出自己的一本書。

如果這本書是叫你們去找尋一個叫幸福的東西。你們應該覺得很失望。如果你們期望它去說一些至理名言，一切勵志的話語。請恕我不能滿足你們。

現在，你需要作的事，不是去看一本書，不是要去記取，理解書中的一字一句。你，唯有自己靜靜的坐在這裡，用自己的頭腦盛載故事，然後把故事像水一樣潑出去。然後，把你的一生，好像一本書一樣，讀一次。

還要記得，不要太在意我說的話，不要把這些話充斥在你的腦中。

請去找回自己的內在，去寫屬於閣下的一本生命之書。

論孤獨

孤獨是如此使人熟悉，了解他人的孤獨是如此陌生。

在寫這個故事的時候，我患上了抑鬱症五年。

抑鬱症是一只數百年大樹，遠看他還算是矯健，他的樹枝正在枯萎，蔓藤的綠葉正取代了大樹的成長，枝幹很容易不堪一擊。快要倒下來了。大樹正在死亡，蔓藤攀長。

從來沒有嘗試過與死亡的欲望這樣接近。他們是誘人的天使。那時在事業上幾經的失敗，家庭的問題，以及大學的課業及委身。我很質疑這是否一個細緻安排的計劃 : 患病包括有我的外公，外婆，表兄姊，姨母，及母親。在我小時候，父親是在國內做生意的，較少去陪伴家人，母親患的是抑鬱症，也有神經官能症的症狀。因此由小就因為父親對母親的病的不瞭解，而忍受不停的吵鬧，和母親對我太多的叨叨絮絮。他們都對我的課業非常緊張。

這也使我成為了一個必須做到最好的人。這使我發現了 : 其實自己做都不能使人滿意時，承受了很多痛苦。

沒有一個人是完美的，致使佛陀也是如此，只是我們不知道罷了。

過去的一年，自己由一個部門的總幹事，繼而它的沉重使我不能不放棄，成為了一個小職員，我知道自己的病，像自己的老朋友一樣回來了，而現在卻只能由零開始。

記得有一次在上課時，教授問及我們最不想在那個社會工作範疇工作。

我舉了手，大聲叫喊 : 我不會是一個精神復康機構的社工，因為我在家中已經受夠了。同學有些疑惑，有些正在判斷我。

以往，我很想用說話，一次的，再一次的去說服，去解釋自己的那樣立場，自己是如何想的，這件事是應該如何如何。因此有人認為我對文字非常執著。

但是，言語的陳述真的不足以去表達真相。致使一次再一次的去說，不論是表達自己猶如承受大地重擔的感受，或是再次的陳述諸如放下的道理。你回想，你讀了多少至理名言，他們叫我們應該如何生存，對別人應該如何處理。正面思考是甚麼 ，幸福是甚麼 ?

過往，自己很喜歡在言語打滾。但是可能太自信了。以為忽視負面的東西，忘記他，和他斷絕和過去的關係。就可以得到幸福。

但是這一次失敗了。他們都是一些的陳述，美麗的語句，現在自己是一名失憶症患者。

抑鬱症和愛都很相似，他們都充斥著最大的無能感，他們是不可以言說的言說。你必然孤獨的承受這種狀態。

我從前嘗試過自殺，把自己弄傷，那時才發現自己的血很泠。而且不會有人明瞭當時的感受。他們只是繼續判斷，或是忽視。

我現在單獨，只管靜靜的坐在這裡。

以往以往要作的一切事 : 要求自己成熟，要求完美，要求成功，我記得自己很努力使人認同，很努力對一個深愛的人隱藏自己的愛，非常的傻，以為他有一天會明白，很久以前還以為只要竭盡所的努力，就可以得到好的成績，或是一個美好的將來，去與自己相愛的人。

重要嗎?

我現在只管靜靜的坐在這裡。現在已經漸入初夏，蟬回歸他們的棲息處，群鳥唱歌，手上面拿著一本《鳥類圖鑑》，去分辨夏天的鳥，細小的燕鷗好像很自在的樣子，他是夏天由北方過來的過客，看來似乎細小的他們，可以張開狹長的翅膀，顯得輕盈。他們不會像我們一樣，費神的建立複雜的關係。他們會在氣候轉變時離開，不會帶走甚麼東西。有點使人擔心的是，這些年因為水質變差了，來這樣繁殖的燕鷗愈來愈少了。

似乎我們都不太關注這點，好讓我們能活在這小城市裡。我們除了城市以外，再沒有其他東西了。這城市背負了太多的情慾，喘急。簡單及寧靜，是一件奢侈的事。

「余曾臨坐寒山中，

流連忘返三十載，

余覓悠遠而獨居，

天臺探究寒山語，

猿啼深山薄霧冷，

柴門峭崖色兩映，

松林拾葉蓋茅屋，

掘池築溪引岩泉。」《寒山》

如果自己經驗的一切一切，其實不過是潺潺流水，那我又可以怎樣呢 ?

蟬和秋蟲競相呢喃，合歡花萬無目的盛開。

我，孤獨的坐在這裡，不再去做甚麼。

晚安

HI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