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xing the cherry

「飞机头！」MJ一见我就指着我的头发笑道。确实过长：打了极硬发蜡后，在头顶4:6地带堆出一个高高的花尖。这是先生代剪的成果，我已经很幸运了。他发型更微妙复杂，不肯让笨拙的我动手收拾，因此从三月中旬颁行居家令以来便一直留长、留长，梳作「四大天王」时期的郭富城头，再梳作《女飞贼再战江湖》里的张曼玉头，继之以无奈的全部向后用发箍固定。旧金山风大，被风一吹，大有「明朝散发弄扁舟」的浪人之势——这是雅驯委婉的说法，其实我常操粤语取笑他的「颠婆头」。

是MJ提议咱三对六个基佬，星期天分别开车来这家果园小聚的。我俩欣然同意，到底太久没出去撒野了。从城里驱车一小时，晒着凶猛的六月十二月都一样凶猛的加州艳阳，身旁掠过许多干草枯黄的山岗，来到公路旁的果园论磅采果子，有樱桃、桃、杏。

六月开始，本地居家令有所放宽，事实上美国各州都在逐步重开。尽管每天全国新增感染常不下两万例，足证美国的疫情防控已彻底失败，这时候继续禁足，情况也无法好转。大规模停摆的代价已将数以千万的人抛向失业、赤贫，再不恢复一点经济活动，底层民众更要造反了。较光明的一面是加州的感染率，尤其旧金山湾区的感染率大大低于全国。而新冠病毒到底教会了西方人戴上口罩，后续的传播也许没那么厉害吧。我们去的果园，果园网站上也要求来客自备口罩戴着，我们这些怕死中国人当然听命——现场观察，多数人也都比较乖。

原来果园是一片平地，不是想象中的高低错落，我有点失望。——哪会那么浪漫？又不是大观园里的稻香村。此地集约化农业，搁在山坡上，可能施肥灌溉都不便利。

外边比较有看头：农家爬梳过的田垄是个几何图案，屋前大仙人掌有南加州甚至墨西哥风味，主人原籍不得而知。院前三架挂树秋千，乡下孩子们一冲半天高；小姐姐双臂环抱弟弟两人骑着袖珍机动车，绕着株矮棕榈转了一圈又一圈，沙尘滚滚，毫不厌倦的样子。园子里常有一家老幼同来的，算周末娱乐，拖着两三辆婴儿车从树篱间穿行而过。我注意到熟透的樱桃并不自落，就那样在枝叶间起皱、瘪掉。而蟠桃，又为什么从心儿烂起呢？瘪烂不可食的蟠桃居然还自己挂在树上？跟化学肥料有关吗？Boys，我有问题！

地下散落着许多显然是采了又被抛弃的桃与杏，不少还完好，需要瓦尔达（Agnès Varda）的拾穗者们过来捡捡，能做很多果酱。杏大多太生，又懒怠搬动梯子为了高处一个半个深黄的。忽然我滑了一下，鞋底遇杏。园内不许「野餐」，摘食随意，自信你们没法拿它当饭。结账出园，五磅17叨只收现金。圆满结束了，只是我感到一丝嗒然。看着路旁也算是农舍的一溜房子，忽然想起农家乐的好来，嗯，倘若能有香椿炒鸡蛋、或者云南山中的菌子就好了……

Leo临别依依，对着进门接待的农家子悄悄撮下小影一帧，惠允我用作题图。他希望明年再来时口罩已被扬弃，小哥以全副俊朗示人，继续为我们服务。嗐，只怕小地方留不住人，帅哥早已远走高飞了！我乌鸦嘴地说。不过既然他一双色眼不改，我这篇涂写也正好可以借个诱惑性的标题来骗人。

——6.7, 2020即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