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章    布拉格化學婚禮（3-33-5）

  藍蓼聯絡留守布拉格其他墨者們，趕赴奧爾沙尼墓園善後，我和禽滑、腹䵍返回黑光劇小劇場，卻見孟勝和雙子傀儡師已等候小劇場門口，我訝道：「孟大哥你怎麼在這？」孟勝看我額髮微沾苔泥、顏唇血色淡白，並身穿腹䵍的外套，他撥除苔泥，緊張問：「鉅子傷勢如何？」我苦笑：「無礙。」雙子傀儡師瞧護神們對我關懷備至，心羨，尤拉伊冷笑，插話說道：「幾隻假霍爾蒙克斯竟對付不了。」尤拉伊略燒焦的衣袖上，也沾染紅藍兩色液體，我笑答：「我自是不比你殺人殺箇得心應手。」

  進入小劇場內，現場呈現一片爆炸後的狼籍景象，地板上焦黑塊狀物飛散，霍爾蒙克斯屍塊混合傀儡偶殘塊，再加上建築物石塊，想來攻擊此處的機器人，多上一倍不止，駐守於此的傀儡煉金術們正在收拾殘局，尤其噴濺天花板和牆壁的仿血液體不易清理。許多生面孔打量著我，眼神彷彿訴說：怎地這種乳臭未乾的小子一出現，就鬧來風波。摩諾史塔托斯非盲目進行攻擊，針對墨薔家和傀儡煉金術師的弱項執行，安炸彈在霍爾蒙克斯身上，既嫁禍化學騎士，還一併燒毀霍爾蒙克斯留下的證據，以及破壞尤拉伊他們的武器，傀儡偶。

   「藍蓼通知，鉅子和腹䵍兄在此，我便來會合，不意來時見他們遇襲。」孟勝釋道，我思索，按傀儡煉金術們的實力，未花多大力氣即可解決，我走近禽滑身邊，低聲問：「你說摩諾史塔托斯玩得哪齣戲？就算令我受傷、毀掉尤拉伊他們的傀儡偶，做出這種傷害性不大的攻擊，毫無意義。」禽滑妙目鮮靈地瞥眼我，以扇遮唇，細聲道：「我推測了一個可能性──摩諾史塔托斯真正目標，不了風首。」我假裝揉鼻，開掌掩嘴，壓聲詫道：「他們可沒恩怨啊。」話一出，便覺自己說錯話，翟流掌舵的不了風首集團，可謂百無禁忌、隨心所欲地四處樹敵，保不齊他們結讎甚深。平安京陰陽寮已探查到翟流正在布拉格，他無事不登三寶殿，摻合偷盜賢者石外，絕對另盤算些惡趣味。以往我主觀斷定他跟在墨薔家後頭搗亂，現在才明白，擺陣挖坑，是他引導墨薔家踏入迷宮之中。

  「摩諾史塔托斯是生技公司，假如目標為不了風首，即『生物科技之戰』嘍。」我腦中勾勒出某個雛型，真相似呼之欲出，就是捅不破最後那層紗。禽滑說道：「摩諾史塔托斯找不着突破不了風首的首腦中心，於是先發難賢者石相關的兩撥人，行打草驚蛇之計。」我點頭：「一塊賢者石在弗拉斯蒂米爾手上，另一塊則存在我周遭，最後一塊肯定翟流已得，否則摩諾史塔托斯，不會魯莽執行歌劇音樂家殺人案。」言及此，我產生新疑，好奇問腹䵍：「腹大哥，小約翰．史特勞斯邀你到維也納，單純為了國家歌劇院內那宗殺人案？」腹䵍面凝異容，嚴肅道：「不止，還請我追蹤『魔琴傑里尼』下落。」我疑惑驟升至頂，反問：「魔琴傑里尼⋯⋯那把傳說演奏該琴的人，都會瘋狂或死亡的小提琴？不是呀，墨薔家幾時成了萬事屋，失物招領也歸咱管。」

  禽滑與腹䵍對覷，禽滑突然朗聲提議道：「孟君、腹君，小淳他餓了，帝國咖啡廳離打烊還一些時間，咱們陪他去喝杯咖啡。」傀儡鍊金術師們要趕在明早恢復小劇場，尤拉伊朝我一笑，暗笑我連吃宵夜都需護神相伴，揶揄說：「鉅子是該進食，飽食後我們也整理好，弗拉斯蒂米爾長老還等著呢。」我懶得理他，確實墓園一戰消耗過量，餓了。

  步行十多分鐘後，四人來到帝國飯店附屬咖啡廳，咖啡廳服務員告知臨近打烊，無法接待，禽滑說明了幾句，服務員進入內區詢問，出來後即放行，我不禁問道：「為什麼肯放我們進來？」禽滑說道：「誒，小淳，要不明兒你給自己起箇表字，看要稱『墨薔衷』或『墨薔瑪麗』罷了。」我一聽明白，笑我何不食肉糜、何不吃蛋糕呢！這一東一西、一男一女、一皇帝一皇后，異曲同工之妙人，誰也別笑誰姥姥家進大觀園，我說：「原來和墨薔家有生意往來。」禽滑搖扇柄笑道：「不是墨薔家，是烏龜佬。」他一言語，我和孟腹兩人俱笑，照呀，出臺灣地界，商業往來，扛媯盤招牌招搖撞騙，比墨薔家響亮。

  帝國咖啡廳位列世界十大咖啡廳之一，美在它那古希臘佐慕夏裝飾風格，全間由陶瓷玻璃馬賽克拼貼打造，古雅細膩。我個人點了三份店內聞名的炸豬排，四塊不同風味的蛋糕和一杯冰淇淋漂浮咖啡，偕小絨毛吃得飽飽，方聽腹䵍談論魔琴傑里尼的製作緣由。

  十六世紀，威尼斯樞機主教欲贈送自己戀慕的少女，一把小提琴，拜訪義大利製琴巨匠，住在布雷西亞省（故稱「布雷西亞學派」）的歌斯巴羅．大．薩洛，做出完美的古六弦提琴，再攜琴拜訪了原宮庭珠寶工藝師、青銅雕塑家，褊貝努托．傑里尼，替小提琴雕飾。傑里尼將自己窮盡才華所雕塑的青銅鉅作，《珀修斯與梅杜莎之首》的理念，複製於琴，莫讚揚弦板、琴橋、琴頸雕紋花飾多富麗華美，令人真正驚豔，乃象牙琴頭雕刻的美少年天使，其渦捲髮上棲息著金翠鱗身的海妖魔女。

  海妖魔女──梅杜莎──知名度堪稱古希臘神話前幾名。

  腹䵍說道：「小淳鉅子可知，小提琴發源技術，運用煉金術甚深？」當然不知，我文學藝術啥水準，誰不清楚。腹䵍突然跳開話題，續問：「還記得地下水宮殿不？」我吸了一口冰咖啡，沁涼醒神，說：「土耳其那個觀光景點？」

  地下水宮殿（Basilica Cistern），位於伊斯坦堡蘇丹哈美特區、聖索菲亞大教堂南邊，土耳其古語稱「沈沒宮殿」（Yerebatan Sarahi），六世紀，拜占庭帝國查士丁尼大帝所建的古代地底蓄水槽，約可存十萬噸水量。

  「你沒聯想到宮殿內重點文物為何？」腹䵍笑問，我回答：「不就三根柱子，一根『淚柱』、兩根『梅杜莎頭』⋯⋯『梅杜莎頭像之柱』⋯⋯。」我一愣，努力回憶地下水宮殿的內部結構，由三百三十六根圓柱撐起整個地底空間，觀光客全奔著三根柱子去，拍照合影，第一根紀念建造聖索菲亞大教堂，而死去的七千名奴隸，刻滿渦形淚紋的淚柱；再者宮殿西北隅，最角落的兩根梅杜莎頭像之柱。十分容易理解淚柱的歷史意義，唯獨兩根梅杜莎頭像之柱，成為千年謎團，其一不知為何選擇雕刻梅杜莎，其二不解何以一根頭像顛倒、一根倒往右側，按當地猜測說法，乃鎮壓宮殿內邪氣。

  事件已經到了超乎我理解的地步，要說混賴幹架施術、扯淡妖怪綺譚，少爺免強在行，文史考古翻案嘛，聽腹䵍分析就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