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梟
硝梟

旅居各地,差強人意專職研究神話與妖怪傳聞,時常徒步橫越沙漠岩岸,舟船縱跨冰川雪山,難得一介閒散人。

第三二章    鹽柱之陣(3-32-9)

(3-32-9)

  弗拉斯蒂米爾說道:「我們判斷賢者石,總共只分成三塊。」我奇道:「如何斷定?」弗拉斯蒂米爾未正面回答問題,道:「鉅子週遭存有賢者石的靈力氣息,我便派卡特琳娜送信給鉅子,一併調查流落臺灣的那塊賢者石去向。」這言語使人心底不是滋味,講得像我盜取賢者石般,再說了,什麼叫「流落」,那是人家莫札特自己解謎發現,本就不屬於波希米亞斯拉夫傳統一派之物,我怏道:「我家社區不需要貪圖賢者石。」弗拉斯蒂米爾笑回:「鉅子勿誤會,格林威治迷宮社區有墨薔家在,自然不需要賢者石。鉅子可知皇家鑄幣局的位置?」我不確定回答:「好像⋯⋯大不列顛島西南部的威⋯⋯威爾斯?」腹䵍此刻接話:「一八一零年前,鑄幣局設址倫敦塔內。」我訝異地看向腹䵍⋯⋯倫敦塔!


  榮叔辦公室裡、那已被我粉碎的塔之獸!


  恍然徹悟,近三百年前,牛頓不知何故,截切賢者石為三塊,分藏三處──皇家鑄幣局、皇家格林威治天文臺和未知第三地,並由共濟會會員監督共管,因莫札特擅自改變藏匿點,及倫敦塔雨漏被盜賣走私,史上最神秘的煉金術事件才曝光。我放下咖啡杯,雙臂抱胸,心揪鬱結,既然其一賢者石藏塔之獸體內,毀掉它時並無發現,足見已旁落人手──匡列範圍,能接觸塔之獸不過四人──是榮叔自導自演、梅丹璩裝瘋賣傻、初涉職場的許鈺蓁故作單純,或謹守本分的魏菱芳扮豬吃老虎?哪人我都不願意。


  忽憶三匹白綾消失之謎,當下未知,一連串事件的嚴重性,遠超於煉金術哲理本身。





  「弗長老,貴派究竟與共濟會何淵源?就算莫札特藏賢者石入布拉格天文鐘,無關賢者石重塑吧。」這關鍵疑點一直盤繞我心中,弗拉斯蒂米爾低笑道:「脈系共濟會,但我們是獨立的波希米亞斯拉夫傳統一派。」噢,懂,舉例聖墓條頓化學騎士,非原始條頓騎士團,所謂樹壽枝葉散,流脈一多,關係必複雜。弗拉斯蒂米爾續道:「交叉比對牛頓周圍人際,莫札特藏賢者石的機率逐漸攀升,但直到亞伯拉罕.摩瑟被害,我們才確定那三齣歌劇,紀錄著煉製賢者石的方法,明日到布拉格,自會向鉅子說明。」牛頓曾有大批煉金術稿件燒毀,說不得真採用歌劇方式載記!我表明看法:「我不認為是化學騎士殺了亞伯拉罕。」


  「鉅子不信自家人證嚴雅雅?」尤拉伊冷笑道,我立即諷刺反擊:「喂,尤拉伊,換你執行暗殺任務會被平常人看去麼。」尤拉伊傲然駁斥:「我是職業的⋯⋯。」他了然,停止言語。組織權勢、殺敵能力不輸於傀儡煉金術師的化學騎士,竟讓嚴雅雅目睹殺人全程,根本無稽之談。我說道:「你們設計陷阱,找來亞伯拉罕到薩爾斯堡演出獨角戲,又在泰爾奇小鎮給雅雅舊的音樂節劇目單,目的是間接透過雅雅,引我和梢姐現身,但某人半途攔道,將計就計、嫁禍化學騎士⋯⋯唔,並非化學騎士毫無意圖,應該說他們主要是想毀去賢者石,你們彼此乃『宗教之戰』,而某人殺了人,存在更大目的。」尤拉伊互覷盧博斯、卡特琳娜,最後望向弗拉斯蒂米爾,才繃臉說:「聽來鉅子認識『某人』。」我淡然說道:「不了風首集團。」


  提及不了風首,卡特琳娜反應最快,訝道:「我化妝品的品牌公司?」我嘴角抽搐,說:「有吧,他們連衛浴清潔用品都投資生產。」卡特琳娜突然嘟嘴生氣,摸臉,以為我譏笑她的妝容像衛浴產品,腹䵍柔聲好言:「小淳鉅子不是那個意思,卡特琳娜小姐非常美麗。」雙子傀儡師眼底略染輕浮笑意,瞧著我和卡特琳娜。我一門心思來去都放翟流身上,揀些他的要事對弗拉斯蒂米爾概述。


  「濕婆心、神劍布都御魂之後,是賢者石?」弗拉斯蒂米爾盯視掌鑲之石。我點頭,雙掌互搓回答:「是。不過我懷疑他已得第三塊賢者石,依照對他的了解,一旦想要的東西到手,只會留下無聊至極的惡趣味,也許⋯⋯有第四方的存在。」新馬案,楊婉妗指使噬頭女囓人,翟流只從符元亨手裡買走濕婆心;京都案,陰陽師惡鬥源起書靈人匣,雖說翟流偷盜布都御魂,才令骨花術式妖力大漲,依然未犯殺人罪,況且我相信被他綁架的菌人們,活得好好。


  弗拉斯蒂米爾驀然笑歎:「玄異圈傳言新任墨薔鉅子受母親和護神們庇護,不知天高地厚、難成氣候,唉,錯了。」我苦笑,聽他續說:「尋找賢者石過程,除化學騎士阻擾外,我派也察覺其他勢力圖謀,因維也納國家歌劇院,與布拉格國家歌劇院的兩件殺人案,非化學騎士手筆,亦異臺灣殺人案手法。腹教授您說是嗎,恐怕沒人比您更了解化學騎士。」


  腹䵍溫柔凝視我,輕道:「馬克西米利安.斯福爾札是我以前的學生。」此話一出,雙子傀儡師、卡特琳娜甚吃驚。我腦門鬧轟,媯盤那句「小馬克今天又沒來上學」,猶響耳畔。


  是了,腹䵍曾一度消失於我成長歲月裡,當時既有禽滑相伴,又值青春期、同儕瘋樂,忽略媯盤陪臭老爹遊歷歐洲、孟勝定期失蹤,以及幾年不曾現身的腹䵍。遺忘了呢。誰消除我的記憶?慶祝成年,趁寒假期間開車環島旅行,摔落鬼地,得幸禽滑及時施救,否則已同阿君喪命⋯⋯眾修羅鬼剎揮動荊棘鞭笞,一隻鐵鍊拴著的白狐狸狗,她眼神悲切地喊我,迷霧冒聚,隨後一隻青鬼亦朝我嘶喊,喚醒我對那頸染紅痕、續白尾巴的冷漠女子印象,她的全名──翟君。


  「小淳鉅子,很抱歉一直沒告訴你。」腹䵍心生愧疚,我怔愣,並非吃醋馬克西米利安,而是記憶終於復甦,搖頭微笑道:「謝謝你⋯⋯們⋯⋯。」腹䵍幾乎未聞「們」字,不解我意,欲再詢問,弗拉斯蒂米爾卻道:「一八六八年,設計維也納國家歌劇院,成新文藝復興風格的建築師,愛德華.范德努爾,慘遭奧匈帝國皇帝法蘭茲.約瑟夫一世,與百姓的嚴厲批評,自殺吊死在自己的建築事務所內,隔年,歌劇院首演為《唐.喬凡尼》;一八八一年布拉格國家歌劇院,開幕當日發生火災,重啟後首演也選擇《唐.喬凡尼》,兩件模仿殺人案,化學騎士不做這樣勾當。」藉機轉移腹䵍相詢心思,我說:「當初為什麼挑選《唐.喬凡尼》讓亞伯拉罕表演?」尤拉伊輕佻笑道:「喬凡尼熱衷男女歡情性愛,適合引誘嚴雅雅上勾。」


  眾人再談聊好一會兒,弗拉斯蒂米爾畢竟古稀年紀,微感疲憊,他吩咐卡特琳娜領我和腹䵍前往客房歇憩,明早啟程布拉格。



 


  百坪寬的客房實為一臨湖洞窟,窟內猶如壘雪皎潔,鹽砌的眠床倚榻、浴盆漱杯,一應俱全,雖身處地底,仍甚溫暖。洞口未設門戶柵欄,我也不介意,脫下白T恤,裸著上半身至洞口,面湖盤腿而坐,此鹽宮久踞傀儡煉金術師,靈力強盛,可助修煉。


  「七蟲衍生術──田稺療饑,螟螣蟊賊!暨!三尸陳罪,入定懷谷,兼夜莫寐,七守庚申三尸滅,三守庚申三尸伏!」我催動蟢鱆八藪咒,仰頭低吟。千隻盲椿象受召喚,煞慢紛飛,按身上八腳怪物繪紋落定,我削鐻凝志、掌豎劍指,劍氣游邑翔隰,弋獵噌吰而撼金錚鏦,盲椿象吸收鹽宮內點滴靈力,蟲尾襜搖,由胸側前方臭腺,對準八腳怪物繪紋,噴射蠟粉和腐蝕液體,我痛極淌汗,遽增蟢鱆八藪咒宏力,從皮膚吞噬掉融合靈力的蟲液。


  腹䵍跪坐我身後數尺,悠緩施術以護衛。


  遠方不知圈欄何處的卡托布萊帕斯和巴希利斯克,受我靈力壓迫,懼怕騷動,一片嘶鳴亂叫,傀儡煉金術師們爭相跑出查看,均驚恐地遠眺我。


  盲椿象蟲尾晃動愈來愈急速,我體內吸收靈力近乎飽和,不禁長嘯一聲,維肖地鳴貫岩,翻身躍進鹽湖湖底,閉氣循息,履環八方,施展墨翟鉅子十二劍法,劍指虛發、氣化蛟鼉,百龍橫亙吐珠,湖面彷彿滾沸,齊冒數萬顆大小水泡。


  待我收功掩勁,凌飛出湖,才發現一堆視線好似躲避怪物般偷覷,我尷尬笑道:「不好意思,吃飽睡前做運動,哈哈。」雙子傀儡師不自然的悶笑裡,透發羨慕和畏怯,趕離眾人回房睡覺,只有卡特琳娜去取來一條浴巾遞給我,嬌聲責備:「哼,誰會在別人家不穿上衣。快披上,不要感冒。」我披上浴巾,笑回:「相比荷米斯不分場合、光天化日下全裸,差遠了,晚安。」卡特琳娜噗哧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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