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梟
硝梟

旅居各地,差強人意專職研究神話與妖怪傳聞,時常徒步橫越沙漠岩岸,舟船縱跨冰川雪山,難得一介閒散人。

第三案 妝宴之百戲法案(3-9)

第三案 妝宴之百戲法案(3-9)

  隔天什不缺來到花盈緋算計鄭羲之地——樓蘭教坊門口——該日鄭羲見不著鞭奴,兀自發怒,蠡苑等人暗中設計關萱頂撞鄭羲,果鄭羲落入圈套,答應賽馬,那時他什不缺亦冒充場眾言諷鄭羲,未料想,如今他得親自進樓蘭教坊,他外貌寒酸、阮囊羞澀,說不得連飲杯迎客茶都難,正愁不知如何拜會,乍現一紫影,幽聲地怒喚道:「什哥。」


  什不缺大驚,張出塵輕功高強,什麼時候跟著他來到樓蘭教坊,他半點無感。張出塵冷冷笑道:「什哥真是好興致,來此處尋花問暖。」什不缺嚥了口唾沫,一時啞語,好不容易才擠出笑容,謹慎說道:「哥哥窮鬼一個,哪來閑錢找姑娘⋯⋯就幫老苗來辦點兒事。」張出塵斜睨什不缺道:「什哥和苗哥忙事,我這做妹妹應代勞,怎不告訴我呢?」什不缺終於明白昨日苗多算鬼祟入庖廚,敢情是提防張出塵來著,好哇,苗多算平素總說啥兩人推心置腹老友,遇事兒便推給他。張出塵不再多言,直接進樓蘭教坊內,什不缺憂心忡忡地跟在後頭。


  琉璃燈盞花紙鳶、綵綢流蘇紅幔幕。舞低怯怯桃花扇,歌盡揚揚紫竹簫。郎寂寞,欲歇乏,舉銀釭淡照,佳人顏似西子、情若虞姬,鶯語燕囀訴衷。


  樓蘭教坊真真男人的溫柔鄉,什不缺一介平民,生平首入教坊,說多稀奇便多稀奇,煬帝設教坊,隸屬太常寺,其中樂與伶之「官」、「人」、「工」、「優」各執其職,主為庭司舞樂,供貴族享樂,管理教坊者乃太常寺派任女官「前頭人」,樓蘭教坊前頭人姓「肖」。


  女樂們見張出塵神色倨傲進到教坊內,阻攔問道:「姑娘何人?」再打量什不缺形容猥瑣、肢瘦體扁,出言更不遜,說道:「此處非兩位身份能來。」張出塵一甩拂塵,嬌腰閃身,手起手落,給了說話的女樂一巴掌,又移回原處,纖影奇快,冷冷說道:「我張出塵愛進哪,就進哪,管得著麼。」女樂們一聽,竟是京城盛艷名的張出塵,又擅武功,戰兢問道:「可是楊尚書府上的張姑娘。」張出塵冷笑道:「是。」


  其中一名女樂,悄迅離開,通知肖前頭。張出塵寒目漠色掃視眾女樂,說道:「誰是鞭奴?出來!」女樂們瞧張出塵來勢洶洶,又指名見鞭奴,其意不善。女為悅己者容,大興帝京以鞭奴和張出塵兩女,艷美之聲最響,今日張出塵直闖樓蘭教坊,想必欲暗較容姿,鞭奴不出不罷休,一人只得說道:「張姑娘,我們這就去請肖前頭和鞭奴出來,請移步綠笙廳稍待。」


  什不缺悔懊,方才在門口,就應死擋張出塵不讓進,她氣焰甚囂地來擾鞭奴,此事傳至花盈緋耳中,縱主子待下寬厚,但畢竟主尊僕卑,花盈緋即便未言明收鞭奴成侍妾,然做手下卻得摸準主子喜好,什不缺壓聲勸道:「出塵,聽哥哥的,咱們就到綠笙廳等鞭奴。」張出塵一扭頭,嬌蠻說道:「帶路。」女樂急忙帶路。


  綠笙廳中,張出塵、什不缺等待未久,兩名美貌女子即到來,其中年紀較長者,乃肖前頭,她穩步閑定地微笑道:「我乃第七教坊前頭人,肖玉衡,張姑娘來訪鞭奴,有何指教?」張出塵不理會肖玉衡,緊盯另名女子,雖雍容華貴、身段豐盈,卻覺其姿色尚不足稱艷,無禮說道:「妳是鞭奴?」那女子冷凝答道:「霍鴻雁。」


  張出塵說道:「喔,妳霍鴻雁呀,好像聽過。我找得是鞭奴,妳倆不相干來做什?快叫鞭奴出來,否則本姑娘砸了樓蘭教坊。」霍鴻雁聽張出塵說話蠻橫至極,大為惱怒,肖玉衡亦鐵青臉色,什不缺忙打圓場,施禮,客氣說道:「肖前頭、霍姑娘安好,小的是蠡苑花老闆派來的,有事相告鞭奴。這位張姑娘乃花老闆舊識,同前來問候,家主久聞樓蘭教坊仙樂盈朝、才高情盛,未能親訪,甚憾,特命小人攜見面禮『南海雪貝珠』,還望兩位收受。」


  什不缺幾句話說得吹捧,又從懷中拿出兩條瑩潤的珠串,肖玉衡見蠡苑出手這般大方,更勝世家貴胄,倒不好得罪,接過珠串,笑道:「多謝花老闆慷慨,我這就請鞭奴出來。」


  肖玉衡剛說罷,忽一道細長紅影,避開綠笙廳內的擺飾,朝張出塵攻去,張出塵一揚拂塵,軟毛勾扯住紅影,定睛看,乃長鞭,張出塵冷冷道:「妳總算出現了。」長鞭一抖,曲滑溜脱,由軟毛內鬆落,捲回來人之手,霍鴻雁欣道:「你來了。」


  眼前女子面遮紅絹,張出塵難視清其容貌,卻嫉妒該女子身段窈窕勻挺,紅鞭出手,不是鞭奴更是誰?張出塵寒聲道:「摘下妳的面遮。」鞭奴淡笑道:「我與姑娘生疏交淺,豈能為妳說摘即摘。」張出塵怒道:「好,妳不摘,我替妳摘!」張出塵右手撒拂塵、左手刺摩訶金剛杵,驟迸煞氣,躍身輕似羽柳,直殺鞭奴顏面及咽喉。什不缺和肖玉衡同時喊道:「出塵住手!」「小心別毀壞綠笙廳!」


  鞭奴閑然說道:「無妨。」亦拋將長鞭應戰。兩件軟兵器,紅拂塵如牡丹芍藥嬌,繡蕊乍綻,絲瓣瓣;紅鞭若珊瑚錦蛇俏,靈信倏吐,圈環環。


  綠笙廳登時紅影綽約。


  兩女內力俱強勁,一招一式間生風颳膚、掌摧器削,肖玉衡和霍鴻雁不懂武功,被逼至角落,什不缺則瞪直了眼,他曉得張出塵性情狠辣,對於厭惡之人絕不留情,可縱使張出塵招招殺手,卻奈何不得鞭奴。須知張出塵雖經花盈緋派任至楊素府邸假充歌妓,實屬蠡苑殺手,鞭奴竟可與之相較,武功忒深不可探。霍鴻雁瞧鞭奴處處退讓張出塵,張出塵卻殺機遞深,罵道:「好歹毒的女子。」張出塵冷哼一聲,三支紫絨銀針猝發,激射霍鴻雁。


  什不缺大驚,躍身欲阻,然人身之重當不比銀針巧捷,鞭奴反應極快,急褪皓腕玉鐲,玉鐲平飛,撞落三支紫絨銀針,玉鐲隨之掉地斷碎。霍鴻雁驚軟了腿,倚躺在肖玉衡身上,鞭奴嚴厲說道:「張姑娘,妳衝我來便罷,何須暗施毒手。」張出塵咬牙說道:「快答應妳不進蠡苑,不再見花盈緋!」鞭奴一聽「花盈緋」三字,春池情漪,不願再與張出塵糾纏,免得花盈緋為難,反倒抽鞭收回,張出塵無這等胸襟,伺機出招,什不缺料準張出塵性格,忙跳入兩女之間,一腿踢上紅拂塵,恰中握柄。


  張出塵一呆,停下攻勢,論武藝,什不缺不及張出塵百一,只多年來視為兄長的人,竟替外人出頭,張出塵沒承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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