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梟
硝梟

旅居各地,差強人意專職研究神話與妖怪傳聞,時常徒步橫越沙漠岩岸,舟船縱跨冰川雪山,難得一介閒散人。

第二案 連續殺官案(2-10)

第二案 連續殺官案(2-10)

  竇慶環視客房擺設尚算華美,置物也不凌亂,說道:「當日發現李鉉烷經過為何,細述來。」店主無奈說道:「大人務必還本店公道,昨晨下人送水來給李公子梳洗,見房門虛掩,下人也不知李公子究竟醒著還睡著,叫喚幾聲無人回應,推門眼瞧,李公子卻早臥榻身亡。」竇慶道:「李鉉烷前晚被殺時,你們可聽到聲響?」店家直嘆氣:「唉,大人,李公子若叫喊,我們豈不睬理,真沒聽見啊!」竇慶見花盈緋命長孫鏑翻開物櫃,檢查李鉉烷生前雜物,問道:「貴家,有什線索?」花盈緋道:「大人,李鉉烷屍身上戴有指環、腰佩一類的飾物?」竇慶道:「有,一隻晴水翠班和紅牙雙瑀璜佩。」花盈緋道:「店家,叫那日送水的下人來。」


  送水下人,約略六十出頭,形容憔悴畏縮,入房向眾人卑微施禮後,慌張說道:「大老爺們叫賤民來,什麼事?」竇慶還沒問話,長孫鏑遽然出掌緊掐送水下人的脖子,怒道:「說實話!否則擰斷你脖子!」眾人大驚,送水下人雙膝乍軟跪倒,流淚說道:「大⋯⋯大老爺饒命,賤民小兒⋯⋯疫病嚴重,無錢買藥⋯⋯見李公子已死,這才偷李公子錢袋⋯⋯。」店主大怒,罵道:「好啊!你⋯⋯你竟敢害我!」伸手便要打去,長孫鏑改抓店主的手,低喝:「大人們在此,休得無理。」花盈緋問送水下人,道:「李鉉烷手掌有老繭否?」送水下人比著自己手掌的虎口、指尖道:「這裡⋯⋯這裡都有⋯⋯。」花盈緋點頭,扶站送水下人,道:「老人家請起。」送水下人猛搖手道:「不⋯⋯不敢,大人⋯⋯賤民求您,錢是賤民偷的,賤民小兒無辜⋯⋯您殺了賤民吧,嗚嗚。」竇慶惑道:「貴家,這⋯⋯。」


  花盈緋示意竇慶先莫問,目光殺煞、寒聲轉問那店主道:「店家,就一次機會,李鉉烷為何事來,說與不說,你自理得。」長孫鏑略發勁力,店主疼得殺豬似地,顫抖喊道:「大⋯⋯大人,我說⋯⋯我都說⋯⋯李公子早就年年投宿敝店,我們熟識的⋯⋯這次恰逢元仁觀大人邀遊荊州,我和李公子便裝作初識,李公子他⋯⋯他為一名高麗女子年年來此,女子名『閔妍麗』,乃揚水『清暑臺』下的一畫舫女樂,生得十分美貌,索價不貲。沒別的,李公子就為女子而來。」竇慶慍道:「如此線索,居然隱瞞!」竇慶喚差役將店主和送水下人帶回郡守府待審,佩服說道:「殿下何以得知他兩人隱瞞之事。」


  長孫鏑將物櫃裡裝盛兩副勺筷的陶皿遞上,勺筷為銀製、扁長,竇慶道:「這是高麗貴者慣用器物,卑職曾在典客署見過。」花盈緋道:「李鉉烷長年商旅,帶家鄉慣用器物入朝雖非異事,然旅店所供陶皿,如此符合勺筷裝盛,令人不免懷疑店家對李鉉烷起居慣習熟悉。竇大人,你瞧榻上血漬,是否少了些。」竇慶道:「李鉉烷一匕首斃命,自然血流不多。」花盈緋道:「若單純入室劫財,何不取較貴重的晴水翠班和紅牙雙瑀璜佩,僅拿走錢袋?兩種可能,偽裝入室劫財或另有他人拿走。」長孫鏑搭話道:「主子猜是案發後首見李鉉烷屍身的人,拿走錢袋,是以人一出現,我即上前要脅,致人思慮未及,直覺實話。」花盈緋淡笑道:「店家既熟識李鉉烷,必指派固定服侍。」


  竇慶一拍掌,領悟道:「卑職懂了,那送水下人是固定的服侍,多少知道李鉉烷的身體特徵。李鉉烷一介商賈,非粗工,手掌虎口、指尖有老繭,只能說明他曾習武援弓,如今一匕首斃命,且店家未聞叫喊聲,行兇者或功夫高強、或熟人,不需偽裝入室劫財。」花盈緋道:「此間未清掃,擺設尚整、無打鬥痕跡,更符立論。店家說法也在理,荊州旱疫非遊覽佳時,李鉉烷來此有其目的⋯⋯反倒元仁觀邀遊荊州,用意不善。」


  竇慶點頭道:「殿下,天色漸夜,揚水清暑臺畫舫應掌紅燈了,卑職這就去將閔妍麗提來問話。」花盈緋笑道:「呵呵,竇大人,本王『酒色財氣任逍遙』七字不是閒置的,提美人來問多失風雅,咱們上畫舫賞玉溫香吧。」竇慶一呆,花盈緋朗笑率先走出客房,長孫鏑悶笑道:「大人,還不快跟上。」




  揚水和赤湖水口匯集的東北角,建有高六丈、長寬各八尺的清暑臺,日登樓臺眺望,視野遼闊明亮、風景詩畫秀麗;夜晚也明亮秀麗,畫舫魚貫停靠河堤,紅燈明亮綴金河,嬌女秀麗展俏顏。


  竇慶知其管轄地域內有畫舫私營的,提供女樂倡伶合宿買賣的聚集地,然大隋律法未嚴禁私營,則隨俗行事、管束不多,且政場聚會雖優先選擇官制教坊陪侍,亦常喚私營相輔,這官制和私營間衝突本不大,畢竟人口來源不同,但如官制教坊似鞭奴外族身份者,實屬罕見,而私營者藉違法交易,較能尋得貌美女子,久之,私營漸盛行。話說回來,花盈緋此類顯貴人士,於府內畜養歌伎舞伶乃時下風氣,張出塵即楊素府內侍伎。


  車馬中,花盈緋道:「鏑子,記下送水老人住地,明日讓大福過去給他孩子治病。」長孫鏑喜道:「好咧,明日去找貓叔他們?」花盈緋笑道:「老貓仨來荊州佈藥除疫已辛苦數日,再不去慰問,改日給咱茶裡投腹瀉藥石洩憤,我可抵受不住。」談聊著,絲竹樂聲隱約傳至。


  揚水岸畫舫共十一、二艘,船主皆姆娘,每船均養有一兩名姑娘,其中一畫舫船飾最是光鮮醒目。眾人下車後,花盈緋指道:「那船。」竇慶問道:「殿下怎知高麗女子在那船上。」花盈緋笑道:「本王深諳此道,竇大人著官服不便上船,和鏑子留於此處等本王吧。」說罷直往畫舫去,竇慶欲阻止,長孫鏑閃身攔擋竇慶去路,道:「竇大人,李鉉烷不遠辛苦,年年來會那高麗女子,店主也讚揚她十分美貌,想來尋她的富貴人家甚多,姆娘自然費工裝飾畫舫。」竇慶頭如搗蒜,直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河風愈發透涼,竇慶踱步逡巡,長孫鏑則盤腿閉目坐於河堤邊上,竇慶吞吐說道:「殿⋯⋯殿下自己沒問題⋯⋯嗯,沒問題。」長孫鏑忽唸道:「夫人在絺帷中。夫子入門,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環珮玉聲璆然。夫子曰『吾鄉為弗見,見之禮答焉。』子路不說。夫子矢之曰『予所不者,天厭之、天厭之!』主子能有啥問題。」竇慶甚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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