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梟
硝梟

旅居各地,差強人意專職研究神話與妖怪傳聞,時常徒步橫越沙漠岩岸,舟船縱跨冰川雪山,難得一介閒散人。

第七章 卡普阿斯之鈾山虹蟾(1-7-5)

(1-7-5)

  「假如你說話不要這麼臭酸,倒也算得上一名帥哥。」我往媯盤、孟勝、腹朜說:「媯大哥、孟大哥、腹大哥,此去蟾授屍花棲息地大約一天時間,醃製蛇膽時間剛好,可派上用場引出巨虹蟾,然則巨虹蟾怎麼對付,沒把握。」眾人同感,打一隻巨虹蟾都不曉得花多少時間,何況一群?如此一群拔山倒樹而來,無法用「蓋一癩蛤蟆是也」掩事。


  經過整夜休養,大夥兒第二天的精神都挺不錯,告別族長家時,阿娣良離情依依,為「報恩」(把「蛇膽誘虹蟾」一事全透露給我),我主動交換社群聯絡。禽滑看見,故作感傷憂心,說:「小淳,雖然理解男人四處留情的本能,但身為少兒的祖先靈,我不得不替她把關你的風流桃花運,奉勸你一句,『少點兒把妹,多點兒行善』。」我拐了禽滑肘子,笑罵道:「靠!你是少點兒嘴砲,多點兒積德。」


  貓艇繼續往流域深處行駛。


  吳嚮備齊早餐,姬朦煙吃不慣一早滿桌的海鮮料理,硬是讓吳嚮幫他做了鮪魚煎蛋三明治和英式奶茶,西式口味早餐。我邊吃下一大盤生魚片,邊痞痞地說:「欸,蛋塔,我說你這麼嬌貴,吃個食物挑東挑西,怎麼出來混?還打怪哩。」姬朦煙皺眉說:「是你胃腸適應力太強,從卡普阿斯河裡釣起的魚,做成生魚片,不怕土腥味和寄生蟲嗎?」


  我當他的面,用筷子又戳又挾一大塊生魚片,故意吞嚼得很噁心,看到姬朦煙露出反胃模樣,我心情就大好,說:「小題大作,懂不懂什麼叫入境隨俗,寄生蟲有啥了不起,科學報導不是說,未來人類糧食短缺,將考慮以昆蟲當糧食,經濟實惠、物超所值,又富含蛋白質,再說我墨薔家與昆蟲關係良好。」墨薔家秘術裡有一技名為「七蟲衍」,培育七種特殊性質的昆蟲供驅使,其中兩蟲便是螽蟴鈴、蘭殭蟲,因此玄異圈私底下也戲謔我家叫「墨蟲家」。姬朦煙懶得理我,此時吳嚮來報:「鉅子,再一小時就進入鈾山了。」


  不了風首提示我的經緯度座標,明指一座隱藏在卡普阿斯河流域的山,鈾山。達雅普南族算得上最了解鈾山的地族,阿娣良的父親──達雅普南族族長──極力反對我們進入鈾山,直說該山怪物遍佈,且具有強大力量能使人瘋狂。其實也不難理解,就字面意思解讀,「鈾山」定富含「鈾礦」,鈾礦當中唯鈾235,能產生連鎖核分裂反應,製造核電及核彈,生物經過鈾輻射曝曬,基因突變、畸形化,是常見狀態,所謂的「怪物遍佈」、「強大力量」,究理不過是鈾礦作祟,或許巨虹蟾、蟾授屍花,本為普通尋常的蟾蜍、佛萊士花,受鈾山影響才突變。


  早餐完畢,我和孟勝檢查蛇膽醃製狀況,令人驚訝,蛇膽腥味已消除大半,取而代之飄散淡淡稻香,我開始相信將蛇膽烤炙半熟,會引蟾蜍聞香現身。




  莫約一小時後,明顯感覺船行速度變慢許多,我們全上到甲板觀察,並非河道變窄,而是夾岸的叢山峻嶺與河面,煙霧白濛繚繞,有愈積愈厚之勢,而且開始起風雨。我跑到駕駛艙問吳砉:「哪座是鈾山?」吳砉指儀表板上的顯示紅點,再指正前方被煙霧吞噬、山形輪廓模糊的墨綠色矮山,說:「正前方那座。」鈾山氣候明顯惡劣、陰溼寒冷,山頂至山腰已茫茫一片,伸手難見五指,我心中興起不佳預感,稍早在長屋時氣候還媚陽微熱,如今要入山反而變天,會否鈾山本身存在意志,要阻攔墨薔家尋獲濕婆心?或許⋯⋯濕婆心根本不該重新問世,應藏納於蟾授屍花中才符合天意?


  貓艇停泊在一處火山岩形成的天然碼頭,穿越河岸邊的樹林,即會進入鈾山山腳。我們不像奇幻冒險小說裡的探險隊、尋寶隊,需要準備帳篷、炊煮器具或槍械彈炮等,我和姬朦煙出身玄異世家,法術再不濟事,好歹遇禍也能使一招半式自保;禽滑、媯盤、孟勝、腹䵍四人更不消說,「鬼」四隻,吃喝拉撒睡,沒他們的事,可以優雅乾淨地舉世橫行,只有別人防他們、怕他們,要真打不過,了不起縮頭烏龜,消失;吳嚮、吳砉父子倆雖是平常人類,但熟悉婆羅洲、砂撈越,總歸地頭蛇,通曉水性、土性,卡普阿斯河流域跟他們家組屋後的水溝,沒兩樣。還有兩人──黑貓白貓──反而難定位,說不定牠們才是此番真正狠角色。


  一行八人兩貓,展開鈾山尋濕婆心之旅。


  雨林中,雨勢變幻莫測,時而暴雨、時而細雨,縱使稍微放晴十分鐘,俄頃又產生雨瀑,濕熱交替,令人容易生病。吳砉心思縝密,準備兩件輕巧的塑料雨衣給我和姬朦煙,我倆互看,誰也沒伸手拿,禽滑四人雖說鬼神不怕雨淋、亦無知感,可他們沒雨衣穿,我和姬朦煙兩年輕男子包裹得牢實,未免太缺乏男子氣概。看到我和姬朦煙那倔強又尷尬的表情,吳嚮老識人,讓吳砉收起塑料雨衣。僅我先前怕黑貓白貓淋濕,下艇前,由船艙裡找到舊背包,將兩貓裝背包內,背著行走。


  雨林地屬鈾山植被範圍,大部分植物低矮巨大,花畸色艷、葉闊形繁,我本以為鈾山光禿禿,裸露岩石,沒料想雨林竟如許茂密。鈾山的雨林以灌木植物和草本植物為主,葉面大、葉緣完整,皮厚質蠟,這些葉子彷彿具彈力,穿梭其中十分疲累,加諸地面泥濘,板狀根破泥冒出,行走時高低起伏,要是常人早氣喘如牛。走了約兩小時,吳砉拿出砍刀和水壺,往一片我不知名稱的葉子勁斲數刀,葉肉翻突柵狀組織和海綿組織,吳砉又掏瑞士刀,隨意戳刺,植物體內的清水則流出,滴入壺裡,裝滿,吳砉先將水給我和姬朦煙。


  眾人飲水後,精神恢復不少,吳嚮仰頭觀察氣候,說道:「鉅子,暴風好像要來了,我們必須趕快找洞穴躲避,順便過夜。」山中夜晚比都市快降臨,況且夜晚屬於野獸的地盤,人類理應避離讓道,世間萬物各有其地界,唯相互尊重,才可達到平衡。


  戲劇常演得輕巧,主角滿山隨性轉悠幾圈,就能找着萬事俱備的洞穴,事實上,要尋到能容納八人兩貓的安全洞穴並不容易,畢竟我們首登鈾山,對週遭環境毫不熟悉,一切變數極大,我使出「尚同六之術」感應,探測到一處生命體微弱的洞穴,非常適合我們休息一夜。


  經過半小時劈棘渡溪,終於抵達洞穴。洞口被蓊翳又奇異的群樹遮掩,此樹全身紅瑚色,葉黃,樹幹上綻綴白花,果實卻是黑色。我問吳砉:「這樹長得好奇怪,叫什麼?」吳砉搖頭說:「我也不知道。」越晚,蒸鬱暑氣轉為涼氣,冷颼颼地,我打了個機伶,說道:「我們快進去生火吧。」吳砉撥開紅樹上眾多的纏結的虯龍老藤,打開手電筒,率先進入。




  甫進洞,異常腥臭襲面而來,姬朦煙忙捂鼻,皺眉說:「墨薔淳,你找得什麼鬼地方。」我也熏得受不了,眼睛刺辣辣,仍嘴賤說:「不會啊,我覺得挺適合你這假掰男,一樣地臭不可耐。」畢竟吳嚮、吳砉父子倆老經驗,快速在洞內撿拾大量乾樹枝,捆製成火把,利用火氣驅除臭味。


  原先以為點燃火把後,會目睹一堆殘骨爛肉,結果只亮顯鬼斧神鑿的嶙峋岩洞,腥臭味乃來自堆積成小丘、比人還高的腐葉,腐葉堆旁丟了幾十截裂口參差段木,滿佈蕈類植物。或許菌絲發酵也導致空氣中瀰漫臭味兒。


  從剛剛看到怪樹瞬間,禽滑表情就有些古怪。


  「這洞穴似是什麼野獸之前的窩居。」媯盤目光冷然地橫掃洞穴周圍,孟勝聞言,則蹲下觀察地面,是否留有野獸足跡,我只想儘快生火吃晚餐,好好休養整天河裡去、山裡來的疲憊,說:「管他什麼野獸,我們八個大男人還撂不倒幾隻獅子老虎嗎?真出現野獸,先看好不好吃,好吃的話,就打下來、烤一烤當晚餐。」雖說我常講些不負責任的話,但野外求生就是這麼一件嚴苛事,實實在在,人能負重的糧食有限,邊移動邊狩獵,才可於野外長期生存。或許言論太有真理,或許大家都乏了,竟沒人反駁我,反而共同忙碌起來,撿枝生火、燒水煮食,連姬朦煙那澳門來得大少爺,也開始習慣本團體的生活作息。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喜欢我的文章吗?
别忘了给点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

加载中…
加载中…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