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案 連續殺官案（2-4）

  日早，憑空冒出麼箇永樂王，令竇慶不安，徹夜輾轉反側，尋思：「二十年前，三子永樂王楊瑯遭難後，陛下曾隆喪，眾臣祭祀月餘不假⋯⋯先太子楊昭殿下曾示過其玉牌，我是親見的，兩牌形制紋路、重量大小一致那⋯⋯唉，也不假。」竇慶坐起身嘆氣，竇夫人醒覺亦起，替夫君披上薄氅，問道：「大人，有事作煩？」竇慶正欲轉述心煩之事，猝聞外院打鬥聲響，大驚，急忙著靴拉氅，奔往外院。

  長孫鏑和差役護衛們全聞聲衝出，長孫鏑對宅頂大呼道：「主子，我來幫您！」花盈緋瞥見竇慶喘噓趕至，說道：「不忙，保護竇大人。」花盈緋絲履靈動、踩步綿軟，足沾瓦片輕蹬騰躍，左一招「披荊斬棘，馮異振黽池」；月暈襯染纖袍鵝黃，衣襬御風，斑笛或戳或砍、或格或擋，右一招「細柳戎場，條侯平七國」，身比花零落，端的是柳情絮態。

  藤鬚老人身法講究「彎曲」、「重壓」、「纏繞」、「勾黏」，招式古樸簡明，主近身肉搏，十指緊戴褐鏽鐵指套，套尖鋒利，藉穿刺物體達攀附之功，類推人體，凡受藤鬚老人攻擊者，膚肉洞開、血隨洞洩。然花盈緋攻守進退之際，均隔臂距，藤鬚老人使招「彎曲」，花盈緋則拆招「橫直」。以「輕盈」剋「重壓」；「鬆解」剋「纏繞」；「淨抹」剋「勾黏」，藤鬚老人難討便宜。

  藤鬚老人越戰越怒，未料此子武功深不可測，花盈緋再招「蕭規曹隨，敬伯醉長安」，躬身旋笛虛掃藤鬚老人下盤，反手卻揚射兩根紫絨銀針，釘上藤鬚老人的眉心。這手紫絨銀針暗器手法，花盈緋僅傳授給張出塵，好讓她一女兒家防身，苗多算、什不缺、長孫鏑等人卻毫不留情面說道：「多餘。」花盈緋淡笑道：「連續殺官案還沒開查，眾路英雄就先招呼到。」

  藤鬚老人怪叫一聲，如猿急縱至宅頂邊緣，忙催動內力逼落紫絨銀針，其實紫絨銀針並無餵毒，藤鬚老人慣施暗器傷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深怕中紫絨銀針毒。花盈緋拱手道：「敢情秘老是派尊駕試探花某來著。」藤鬚老人恨恨說道：「秘老邀花老闆重九之日來滕山一聚，品嚐咱山廚子蒸釀茱萸糕、菊花酒的手藝，他老人家親做東道主，領花老闆遊覽滕山名勝。老頭我也敬候花老闆，再討教。」花盈緋道：「好，請尊駕代花某道謝秘老盛情，重九之日必上滕山一聚。」藤鬚老人怪笑中透發憤怒，翻躍入黑暗裡消失。

  花盈緋輕身飄降下地，丈高的宅頂，花盈緋說上就上、說下就下，圍觀的郡府差役和蠡苑護衛們，無不佩服欣羨。竇慶不諳武功，花盈緋與那形貌猙獰的藤鬚老人對戰，他已瞧得兩眼發直、心驚膽顫，更況乎打退敵人，竇慶對這位永樂王俯首敬畏，尤其方才激戰裡，花盈緋命長孫鏑「保護竇大人」，竇慶心下感動，文人仕官，使命乃輔佐君王，上恩天朝、下澤百姓，犧牲性命本職分大義，可內心也渴望君王能惜才愛賢，善待他們這些下臣，永樂王楊瑯以臣民先，竇慶倍感欣慰。

  竇慶聽花盈緋、藤鬚老人對話，兩人對戰無關連續殺官案，乃江湖武林間的恩怨，亦未曾聽過什麼「秘老」、「滕山」，支退郡府差役和蠡苑護衛後，竇慶才道：「殿下，明日想從何處先查起？」花盈緋道：「本王要親自檢驗庫牧述等人的屍首。」竇慶答道：「荊州刺史庫牧述、江陵縣令蔡融，均已下葬，庫牧大人乃卑職長官，蔡融又是卑職屬下，其家眷們苦求，亡者為大、入土為安，卑職只說服江夏郡守田奭的夫人，晚幾日蓋棺安葬。」竇慶不稱「下官」，改稱「卑職」，已承認花盈緋確實為永樂王楊瑯。

  花盈緋點頭道：「綱常禮孝、分際義誠，田夫人願意晚幾日安葬田大人，識大體、明事理。」竇慶愧道：「卑職無能，案發至今仍抓不住兇手。」花盈緋勸慰道：「兇手機心狡詐、計策陰險，竇大人等光明磊落文士難捉其把柄。」竇慶嘆道：「唉，百姓們認為庫牧大人、蔡縣令、田郡守，定是褻瀆龍神娘娘，遭龍咬罪，故不願將三人屍首安置縣城內，卑職強硬不得，只好將田郡守的屍首置於城外義莊，正因如此，田夫人對卑職甚不諒解。」花盈緋道：「咱們就前去義莊，請竇大人喚來當日檢驗屍首的仵作行人。」

  翌日，兩輛車馬行將半日，經一狹道，窄徑礫石滿佈、泥乾龜裂，顛得車馬起伏，煞晃人暈。車伕說道：「大人們，再過枯涸河堤，就入豐井村了。」過河堤時，花盈緋掀起車簾外望，河底水稀沙濁，三三兩兩百姓，跪地肘撐，直接汲飲髒水，花盈緋嘆道：「耳聞荊州大旱，雖心焚尚能忍，如今親睹，誠心中萬千悲。」長孫鏑道：「主子，貓叔和小兔哥、小狗哥，他三人醫術海內無雙，一天救箇千百把人也不成問題。」花盈緋淡笑道：「老貓聽你這般吹捧他，準樂得餵你一嘴貢蔘，保你長命百歲。」長孫鏑傻兮兮一笑，花盈緋再道：「村莊名『豐井』，想必水脈充沛、稼作繁盛，昔日富饒之地，今淪義莊暫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