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梟
硝梟

旅居各地,差強人意專職研究神話與妖怪傳聞,時常徒步橫越沙漠岩岸,舟船縱跨冰川雪山,難得一介閒散人。

初案 賑濟貪瀆案(1-12)

初案 賑濟貪瀆案(1-12)

  十三破戒僧盡施陣法,上有為首僧人,下有內圈五僧和外圈七僧,陣法嚴實縝密,先智闍那崛多創浮屠鎮魔陣、劉寄奴創擒王搏,才情縱天,他池鬯哪配稱曠世奇才?池鬯此時心境朗朗,完全掌握陣法脈絡,尋思:「浮屠鎮魔陣堪比琉璃罩,古人滿奮畏風、吳牛喘月,如今我便破這頂罩。天有七曜、地有五行,木東聖王威、金西萬物成、火南陽光明、水北陰氣藏、土中內事和,五僧劍術分明為『易』之理,想必闍那崛多在大興善寺譯經時,接觸不少中原文化,故融入其中。」


  說時遲那時快,為首僧人的劍尖僅距池鬯頭頂百會穴三寸,凶險一瞬,池鬯陡然仰脖,催發十成十內力,抬手揚笛一格,順勢使將「九合諸侯,夷吾霸葵丘」,朝五僧中的二人劈去。


  破浮屠鎮魔陣不難,只是世間洞燭機先、研精究徵者少。威儀穩壯之象,正符「聖王威」,聖王明君,制禮作樂、不言而化,政達則民安,君王威儀自彰顯,姑稱之「威劍」。蕭條肅殺之氣,正符「萬物成」,萬物既成,興作無涯,殺伐應義,蕭條漸聚,姑稱之「成劍」。怒燄咆哮之性,正符「陽光明」,陽盛熾生,火性流布,遂失性咆哮,姑稱之「明劍」。冷凝滑溜之頓,正符「陰氣藏」,陰盛則物息,物息則凝頓,唯藏苟生,姑稱之「藏劍」。溫潤中庸之理,正符「內事和」,內事調和、綱倫規矩,如珠玉溫潤,如尺斗中庸,姑稱之「和劍」。


  擒王搏剛烈強悍,與成劍、藏劍、和劍對峙,柔剛相剋,定纏鬥多時,但與威劍、明劍較勁,力霸者勝。此番交戰,池鬯知十二僧中無一人內力強於己,破陣天成。


  池鬯衣袂蹁躚、暢息沛氣,一招使去,威劍僧人及明劍僧人俱驚,反應不濟,莫可躲避,硬接此招,果如池鬯判斷,兩僧人抵不住池鬯深厚的內功,兩劍應聲斷裂,受力衝擊、飛撞離陣,一時五臟六腑翻騰,口噴血沫,浮屠鎮魔陣頓開缺口,雖不致毀陣,威力卻已減半,池鬯又踢飛數人,旋即一個後躍,遙仙不染塵著地。


  為首僧人遽然叫道:「撤開!撒陣!」十僧宛如倦鳥歸巢,癱軟軟地退至為首僧人後頭,攙扶起受傷兩僧。為首僧人豎起拇指說道:「擒王搏實至名歸,花老闆亦武功神妙、卓犖超凡。」池鬯合十回禮,說道:「多謝諸沙門予以在下幾分薄面、手下留情,只是一事不明,還望解惑,諸沙門何以得知在下便是擒王搏傳人?」為首僧人知池鬯釋善解怨,不計較他們暗施偷襲,也合十笑道:「佛法講求因緣的聚成散滅,公子自是有緣人,來日謎底自顯。」此話說得籠統,速領十二破戒僧離去。


  苦夜迢遞,一場酣鬥,無名由,留不得惱人情份牽縈。




  沙岸一隅的巨岩後傳來悶哼幾聲,池鬯微笑道:「怎來了。」巨岩後步出的,正是蠡苑花盈緋和紫衣小廝,花盈緋拱手施禮、笑若洪鐘道:「咱倆見幾名毛賊躲岩石後鬼鬼祟祟,順手收拾嘍。」紫衣小廝滿臉嬌蠻顏色,取出白帕擦拭手裡那柄尚在滴血的紅拂塵,嗔道:「我不回楊素那去。」嗓音十分酥柔甜膩。花盈緋道:「事已辦妥,只待收線。」池鬯卻對花盈緋說道:「多算,辛苦了。」紫衣小廝驟然將暗藏的摩訶金剛杵射向苗多算,苗多算哈哈大笑,雙掌一套「五戲拳」接住,道:「出塵,妳又撒使什麼潑。」張出塵怒道:「花盈緋的名頭都被你敗壞。」池鬯袍袖一捲張出塵的紅拂塵,不讓她繼續出手,溫聲道:「無妨,花盈緋徒為虛名,誰是花盈緋並不重要,賽馬局後,世人皆曉蠡苑所設計謀,也知書生池鬯即蠡苑家主花盈緋。」


  數月前,蠡苑老闆花盈緋領眾部抵帝京城郊,買下靈石旅社作據點,花盈緋便化名落魄書生池鬯,獨自進京,由大掌櫃苗多算假扮成花盈緋。而當日於樓蘭教坊前隱身人群,以言語鼓譟、擠兌鄭羲等貴族少爺,滿嘴鐵片爛牙的粗人,即二掌櫃什不缺。此外,紫衣小廝張出塵、神醫痲老貓與其徒兔大福、狗二祿咸花盈緋部下。


  苗多算笑道:「主子,鄭羲已簽條契,就算夏侯嫆是道銅牆鐵壁,難防兒子自己門戶洞開。」


  日午,苗多算派蠡苑護衛請車鄭羲到一便宜酒肆相聚,薄酒粗食,見鄭羲,起身拱手歉道:「哈哈,鄭少卿莫怪此地簡陋,大興城人多嘴雜,為掩人耳目,委屈一下鄭少卿。」鄭羲道:「花老闆盛情拳拳,即便天涯海角,鄭羲也會赴約。」苗多算大笑道:「好,鄭少卿快人快語,花某素喜結交這樣的朋友,那花某也不拐彎抹角,坦言想和鄭少卿做一筆買賣。」鄭羲挑眉道:「請講。」苗多算道:「我花盈緋貪財,你鄭少卿戀名。但鄭少卿縱然馭馬之精,恐怕也難預測我蠡苑盲師騎龍馬的規則一二,再說,那位池公子天賦異材,竟能和十九龍馬通馬語,非你能扳倒,鄭少卿何不與我聯手,共除大患?鄭少卿可暗施偷襲,我蠡苑絕不過問。」


  鄭羲大驚,道:「花老闆你⋯⋯對你有何好處!」苗多算冷冷賊笑:「鄭少卿,花某商賈,只講究穩賺不賠,實話,賽馬局無論誰勝誰負,畢竟規則是蠡苑訂下的,絕無賠錢可能⋯⋯呵呵,鄭少卿卻不同,輸了,不僅輸去皇帝的信任,摘掉『玉面少伯樂』美名,塞外各國更笑話我大隋的太僕少卿此等不堪,鄭氏顏面難存,連令萱譙郡郡主夏侯嫆的家族也一併蒙塵。那池公子所擁之顧長康『洛神賦圖』,實在令人垂涎,據聞隋帝十分喜愛此畫。」鄭羲恍然大悟,道:「花老闆要把『洛神賦圖』獻給皇上?」苗多算道:「行商的通關賦稅不輕,哪有比君王更可靠的支持⋯⋯不過,既為約定,總不該空口白話,須得依憑。」


  苗多算自懷中取出一張條契交予鄭羲,鄭羲閱覽,微怒道:「花老闆,你是戲弄我來著,『不收五銖白錢,只收千塊官金作約』?哼,我沒這許多金。」苗多算忙安撫道:「鄭少卿莫怒,保鄭少卿一生的榮耀,哪怕萬塊官金都值⋯⋯想想池鬯池公子⋯⋯呵,這筆金,不只你有,夏侯郡主、鄭大人也是有的。」鄭羲一生從未真正害怕過什麼人,憶起池鬯這根穿心針,若不連根剷除,恐怕此生都得活在恐懼懊悔中。


  張出塵聽罷,冷哼道:「就這膽識才智,竟妄想與主子爭雄,哼,癡人夢囈。」她步至巨岩後,左右各拖出一具死屍,拋置河畔,林林總總共六具,道:「夏侯嫆淨派庸奴打探書生池鬯消息,當真找死。」用摩訶金剛杵在每具屍首上戳出十幾窟窿,又由腰帶裡掏出紙包的黃色粉末,灑於窟窿,取河水澆,粉末遇水則冒白煙黃泡,約一盞茶功夫,六具屍首混雜腐氣化得乾淨。苗多算道:「終於記得化屍,前幾日利人市,殺完人就走,還得馮家兄弟老半夜地幫襯妳處理,瞧,哎呀,怎把屍首化在主子常來泛舟之處。」張出塵使勁跺腳,叱道:「就你囉唆!」身形奇快,伴隨苗多算的嬉笑,作紫煙離去。花盈緋無奈,屬下們性格乖張、喜怒無常,真得多付出心力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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