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城篇 40.死亡

　　防護結界展開，最後的天空生路即將斷絕。

　　安達也再次靠近。

　　懷中與背上都能感受到溫熱血液不斷流出，後方還有大量巡邏隊人員呈包圍狀警戒，就連作戰部主力也察覺不對要趕來了。

　　文森特感覺到生命中從未有過的壓力！

　　這個情況下，突然間，血液不受文森特控制的急速湧動帶來沛然能量，骨翅血翼出現異狀，表面血色絲脈條條亮起精湛紅光，甚至串連至他的體表。

　　四周一切，全都緩慢下來。

　　奇妙的極速領域再次出現！

　　這項他最想掌握卻一直連使用方法都沒能入門的天賦，終於在危急時候展現出來！

　　知道這是最後機會，在超速度世界之中他強行使用第二個天賦能力，骨翅血翼匯聚的能量瞬間爆發！

　　一飛沖天，朝著就要關閉的厚實光罩飛去！

　　一切都發生在眨眼之間。

　　眾人眼中只見到怪物帶著兩人，渾身紅光一閃便化虹飛向天際，在防護結界合圍最後一刻之前，衝了出去！

　　看著那道在黑暗天空中劃過的鮮紅流星，老巴達邊簡單抑止肩膀傷勢，邊走到安達身旁低聲說著。

　　「妳......最後其實還有阻止的機會吧。」

　　雖然是問話，語氣卻頗為肯定。

　　「我欠他一條命，不過我也盡力了。」

　　沒有正面回答，女野蠻人難得說出個迂迴答案，她拖著自己傷臂撿起合金巨槌放回背上，隨後看了看飛走的好男人、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傑特、看了看驚慌不已的皇家冒險團。

　　「原本以為攻略迷宮城會是值得挑戰的有趣事情，真是無聊呀......」

　　像是感嘆也像是答案，安達說完便不顧眾人攔阻離開了。

　　看著在這裡唯一的好隊友離開背影，以及另一邊匆匆趕來氣急敗壞模樣的副團長杜諾，老巴達突然也覺得自己有點累。

　　他坐回木材雜物堆上，掏出煙斗，慢慢加入煙草並點燃，再一次看著夜晚天空，重新吐出一個又一個煙圈。

　　受眾人矚目的鮮紅流星，在超速度之中開啟飛行能力後，文森特能感覺到體內血能正在急速流失，同時理智也在逐漸消失。

　　他知道，如果無法保持清醒意志，化身怪物的自己一定會將厄瑞嘉和桃樂西吸食成乾屍，這是絕對不能發生事情！

　　文森特先是主動退出超速度狀態，雖然這樣速度會下降不少，但總比自己當場暴走的好。

　　飛行中，過往習慣沉默的面容顯露少見的焦慮和心急，他看著懷中已無聲息的厄瑞嘉，只有血液依然不斷流失，只能祈望世界之心可以挽回一切。

　　營區與迷宮城有段不算短的距離，全速飛行之下，文森特終於在闇神再次來臨前趕到目的地。

　　將桃樂西放置在地下河岸上，隨後他立刻抱著妻子衝入其中，在極寒河水裡循著記憶路線回到奇異房間，並小心翼翼將一動也不動的厄瑞嘉置於巨大光球之中。

　　隨後，湛藍光芒再次大作，如同能量傳輸散發出絲絲光線連通至地下河，將廣大黑淵再次照映的光耀一片，最後匯聚成一道極光之柱爆發衝破雲層，渲染了整個天空。

　　走出地洞，文森特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一切奇幻瑰麗的變化。

　　他終於知道眾人口中的天象異變是什麼，也難怪自己會留下許多破綻被懷疑，也難怪厄瑞嘉一明白事情經過就要自己逃走。

　　沒有任何國度和勢力能夠無視這股改變自然的巨大力量。

　　「真......真漂亮，你說是......嗎......姐夫......」

　　正當文森特沉浸於大自然異變的美麗與浩瀚時，奄奄一息的桃樂西也躺靠在地上望向天空。

　　文森特回頭望向她，原本可愛的面容上已滿是血汙，嬌小身體背後還插著數道箭弩勁矢，甚至隱隱透出身前。

　　飛行之時，他不是沒察覺到對方同樣失血過多狀況，但他依然選擇了無視繼續前進。

　　比起厄瑞嘉，桃樂西在他心中，終究只是名字和妻子的妹妹而已。

　　就在這時，桃樂西忍不住咳了數聲，她看向自己捂嘴的手，上頭滿是鮮血，忍不住想著，原來這就是姐姐平常的感覺。

　　瞬間，她又笑了起來，她跟姐姐一樣了。

　　「姐夫，你雖然有時候很傻，但其實是個心細的人，把我留在這裡，是怕我搶走姐姐最後機會，對嗎？」

　　咳出瘀血後，桃樂西頓時覺得自己說話順暢許多。

　　不過，視線也開始模糊了。

　　總是對這名嬌小女子保持沉默的文森特，見她如今模樣，終於開口，沉聲道：「......妳很聰明。」

　　「但是......沒有......姐......姐.......聰.......」

　　原本還想和眼前男子多說些話，可是再度湧上的鮮血堵住喉嚨，她只能無力殘喘著呼吸最後幾口氣。

　　走到這名始終跟隨在自己背後的嬌小女子身前，文森特蹲下身來仔細凝視，凝視著他與對方認識以來的一切。

　　嚴格說起來，桃樂西陪伴他的時間比起厄瑞嘉還要長，畢竟厄瑞嘉有暗傷在身，出任務時不論是私自跟上還是要求隨行，都只有她陪著自己。

　　不論這名嬌小女子如何變臉、如何使惡、如何殘酷，對他始終都是甜甜的叫喚一聲。

　　姐夫。

　　向來擁有堅強意志和果決判斷力的文森特，此時有些猶豫和掙扎。

　　最終，他仍是伸手輕撫對方臉龐，對那已經失焦的雙眼，用她從未聽過的語氣輕聲說著。

　　「妳想陪伴在厄瑞嘉和我身邊？」

　　「即使變成像我一樣的怪物也可以？」

　　「從今以後不再是人類沒關係？」

　　此時的桃樂西，早就連話都聽不清楚。

　　恍惚中，她只能感覺到有個大手摸著自己臉頰，從那之上傳來的溫暖和氣味令她心喜不已。

　　對於斷斷續續傳來問話，遙遠的彷彿有人在大山另一端高喊，桃樂西只覺得很好聽，因為她記得那是姐夫的聲音，好聽的令她忍不住露出自己最開心的笑容。

　　隨後，她感覺到身體脖頸處傳來一陣尖刺入體痛感，本就缺失的血液迅速被吸食，生命也跟著快速消散。

　　最後的記憶，桃樂西感覺到自己被姐夫抱了起來，就像姐姐那樣被抱著，他們一步一步走入散發湛藍光芒的地下河之中。

　　此時，帝國邊境營區。

　　作戰部的會議中心，傳來了一陣又一陣咆嘯聲音！

　　「為什麼，有沒有人可以告訴我，為什麼目標會逃脫！」

　　杜諾老臉浮起青筋，甚至者蔓延到頸部，他不斷拍桌大聲吼著！

　　在場眾人一片沉默，雖然有許多理由可以說，像是目標根本已經不是人類，僅僅觀察到的就有變身、隱匿、飛行等能力，更不用說紅光爆發之後的可怕速度。

　　只是，沒有人想在這時候頂撞氣急敗壞的副團長。

　　「老巴達，為什麼你們明明發現異狀，沒有第一時間選擇通知作戰部，而是選擇自己攔截，最後還導致目標逃走！」

　　轉頭看向身旁臨時顧問，在犯下大失誤後，杜諾已經不再像之前那麼客氣了。

　　早有預感會被抓來當背負責任者，老巴達並未立刻回答，反倒好好想了一想，覺得當初希望在蒼藍帝國獲得爵位退休，這或許並不是什麼美好的一件事。

　　無視暴怒的杜諾，已經放棄當初來這裡目的的老巴達，拿出煙斗在會議中心自顧自抽了起來。

　　其他皇家冒險團正被訓的低頭的各組組長和副組長們，立刻站起來怒聲指責喝斥這名毫無禮儀規矩的老人。

　　見狀，反倒是最先開口的杜諾冷靜下來，以及監察官迪亞默默的看著一切。

　　「夠了！」杜諾終於受不了眾人吵鬧而開口。

　　呼的一聲吐出雲煙，老巴達見會議中心安靜下來，這才道：「你們想要理由，那理由就是在目標現形之前，我和安達也不知道他們已經逃離宿舍，只是單純覺得目標妻妹行為可疑追上去而已。」

　　「你們明明可以在戰鬥中示警！」

　　杜諾沒有輕易放過他，直指問題疑點核心。

　　輕敲煙斗，老巴達再度拿出煙草點上，吸了一口後才緩緩道：「我只是個沒用老人呀，比你們都還年長的老人，強大的皇家冒險團都攔不住目標，又怎麼會覺得我在戰鬥中還有機會示警呢？」

　　輕哼一聲，對這理由不置可否，杜諾繼續質問道：「安達呢？她可是野蠻人一族裡相當強大的戰士，不會跟我說她也沒用吧。」

　　「她說她已經盡力，你有任何不滿可以自己找她，野蠻人最喜歡講道理了。」

　　但沒有任何生命喜歡和野蠻人講道理。

　　「啪！」的重重一下拍桌聲音，杜諾聞言怒道：「你們是在耍我還是在威脅帝國！」

　　隨著嚴重話語落下，除了迪亞以外，全體皇家冒險團與會人員都站起，手皆按在腰間武器上，齊齊盯視正悠閒抽著煙斗的老人。

　　「我只是述說事實。」

　　說完，老巴達見眾人依然沒有改變敵視態度，只好無奈的道：「你們想對我怎麼樣都可以，但記得先想想十大傭兵團之一的槍劍與火，還有遊騎兵公會和其他冒險者會有什麼反應。」

　　原本場面幾乎是一觸即發狀態，但在老巴達說完後，會議中心裡頓時減少數分戰意，而他這時像是又想起什麼，還不忘補充的說著。

　　「對了，安達還說過，如果要找她講道理，蒼藍帝國千萬要小心，因為......野蠻人一族和血染薔薇會來找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