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i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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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loyal tree lover born in Feb.

捣鸟窝记

我爸说话一向不紧不慢,他还是卧在沙发上,他说:“蚊子也是一条生命。”

人脑海中的记忆不像照片和视频那样成片成段,而是一丝一丝的。当我们想起某件事时,它并不是触手可及的一团整体,而需要费些工夫慢慢回想,从一句话、一个表情开始徐徐展开,争取还能还原当时的情景。

今天要讲的这个也是一件小事,如果让我以后再回想恐怕会很难,所以趁早帮我自己也帮父母记下来。

前天上午我们家合力捣了一个鸟窝,准确来说不是在我真正的家(十多年了,从没有一只鸟看上过我家的阳台),而是在爸爸单位的公寓房,一对爱耍小聪明的鸟夫妇,竟然把爱巢搭在了二楼厕所的天花板夹层里。

由于夹层比较薄,雏鸟扑打翅膀的声音可以说是震耳欲聋了......据说小时候被尖嘴动物啄过的人会留下很深的阴影,而我妈说我小时候被鸡啄过脑门,这种阴影恐怕是非常大了,导致我一直害怕有尖嘴和羽毛的一切动物,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妈其实不是很在意鸟窝会安在哪,因为她不怕它们;但是前几天的某一个晚上,雏鸟学飞的频率达到了峰值,拍打着天花板声音很大,让她睡不着觉了。了解我的人一般都知道我也很爱去喝酒跳舞,但只要我回家住,就几乎和夜生活绝缘了,因为我妈每晚十点钟必须睡觉。

那么逻辑就很简单粗暴了——雏鸟严重影响了我妈的睡眠,于是妈妈(和主要负责缩在旁边的我)决定端了它们的窝!我们找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帮手把天花板和浴霸都卸了,然后四只雏鸟,以及一个巨大的用干树枝树叶堆成的窝就这样被扫进了塑料袋。

这个窝应该花了很多时间打造,因为它完全隐蔽并且绝对安全,虽然最后还是“万有一失”。卸下天花板后,小鸟们被送到了楼下的草地上,它们已经有麻雀大小了。在这期间,两三只大鸟停在我们对面楼的屋顶,叽叽喳喳地吆喝,声音又大又凶,一边叫一边监视我们。

我妈:“你看那些大鸟在骂我们把它的窝操(*四川话里掀、翻转的意思)了。”

我:“也可能是他们在吵架。”

我妈:“也对,可能是那个鸟老婆在骂鸟老公,‘喊你个龟儿子不要在那儿霸窝(*四川话里铺窝、占窝的意思)’!”

我:......

后来我上网查到,这种鸟叫“金丝椋鸟”,白色、深灰和浅灰的渐变羽毛,红色的喙、橙红的脚,还是低危保护动物。我妈一听,又赶忙去找人找纸箱,把放到楼下的四只小鸟找了回来......

“我确实无心害你!”她停顿半天,又说:“但你这个窝确实没选对地方嘛。”

鸟拿回来了,我们又从垃圾袋里倒出一些鸟妈妈积累的树枝,给雏鸟还原了一个相似度恐怕只有1%的窝,放在了顶楼的露天阳台上。

听见楼上有尖利的鸟叫声,大概是鸟父母(不止一两只,或许还有鸟叔叔和鸟阿姨)想来给孩子喂食的时候,我几次推开门想看看它们怎样喂食,都没看到,因为鸟儿们实在是太警觉了,一开门就立刻飞起来盘旋在半空,或者停在对面的屋顶一边观察我们,一边惊抓抓(四川话里大惊小怪的意思)地叫。

正逢暑假,在我爸这个公寓房里住着,我每天练车、看书看剧,我妈每天煮饭、睡觉、看剧,我爸上班,可以说我们三个人各自活得都比较无聊了。现在居然“养鸟”了!尤其是我爸,下班回来会赶紧问:“小鸟呢?没死嘛?”他一开始不赞成我妈端鸟窝,因为他一直以为鸟窝在窗户外面,我们只是纯粹没事找事......

不过我爸对于家里的动物(指虫子蟑螂一类的)一向是用一种——站不住脚的同情心来掩盖他根本不在乎家里有没有虫这件事......比如“要学会和蟑螂和谐共处”、“偶尔有虫子说明家里生态还不错”;比如上周打蚊子。

那天晚上实在飞进来太多只蚊子了,我和我妈站在客厅里聚精会神地找蚊子。我爸卧在沙发上看电视,无比悠闲,突然抬起手臂指向半空:“这儿!这儿!这儿!”

我妈表示很生气:“看到有都舍不得站起来打一下!有那个工夫指,早就把蚊子打死了!”

我在一边笑到站不稳。

不过我爸说话一向不紧不慢,他还是卧在沙发上,他说:

“蚊子也是一条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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