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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圳

绝食明志为什么要带拖鞋

几位认识的师友在香港6/9游行期间发起了绝食,其中一句声明的大意,是“中断日常”,将个人温饱和物欲追求暂时放开,以求精神连接同路人。

试过节食减肥的人,可能会知道这场“中断日常”之不易,你不止要找借口躲开聚餐的猪友,孤独地忍受饥肠辘辘让你的睡前时分变得更加艰难,而且你会发现你平日经过的街市、商场、地铁、社交网络无不以你为敌,不间断展示油花满绽的食物图片而且“无耻”地引诱你“马上来吃”。这是资本主义日常之力量,你以资本主义之曼妙身材抗衡之。

绝食让日常的时间变成如静脉输液的点滴涟漪,城悬在顶,人囚如斯。这个比喻很漂亮,但现场不是那么悲壮的,他们不是在地上一咕噜躺死了,而是带了地毯、睡袋、胶凳、瓶装水、充电宝……还有换穿的拖鞋。(点解绝食要带拖鞋呢?因为前夜大雨,大家的鞋都湿了很不舒服啊)如果不是背景墙写“绝食明志”,你一定以为他们是修炼辟谷神功的养生团体。倘若他们其中有个肥仔,你可能还会鼓掌赞成,让他每周来绝食一次。

绝食,但不是以死明志,何以成立?我们知道“牺牲”是“烈士”的必由之路,也知道“烈士”要如何技术性地“牺牲”,因为编剧起承转合,真正的目的和高潮是“烈士”临终前插播的那段广告词——xxx万岁!”,只是此时我们没有马上摔掉花生袋(是的,以前的电影院是噼噼啪啪剥花生、瓜子的声音),让电影院为播放了两小时的广告片而退款,而是热泪盈眶以为这样才能得到姑娘的青睐。压迫者允许我们观看的英雄广告录像带,到处充满了这些套路,还要我们给钱买单,真是完美的生意。这种录像爬进入了我们的神经系统,在我们的精神世界里挖了一个洞,然后我们却以压迫者植入的概念去反对压迫者,就像用买房去顶撞丈人,用生仔堵住婆婆的嘴一样。战时的残忍在和平年代化为了无日无之透过屏幕、街招向你兜售的商品,而且你却沉浸在丛林里狩猎巨象的美梦里。

有限绝食的中断日常,不是阵地战的寸土不让,而是流动的可持续。反对者抛头颅弃妻儿的激情时代已经过去了,因为冷兵器时代或可尽地一煲(拼了),现在你的对手可是有原子弹的,在菜刀都要实名购买的时代,不管你103万人上街,14亿人上网,都必定是以蛋击弹。

这层转变的底气,有雨伞运动更早之前,由各社会工作者、艺术家、知识分子、宗教团体多年来深入香港社区,不是策动,而是相伴的生命岁月所共同滋养的信念;另一方面,则是互通有无的国际运动经验,在不断沉积和反思中形成新的战术。我们在察觉这种日常缝隙里能做的,就只有以积极的和理非非(和平理性非暴力非粗口),平时学习下如何淋熄催泪弹,而不是丢回去;碰到非致命性武器要180度转身逃跑、而不是向后退步;时长提醒周边的人小心踩踏;劝阻暴力冲击;光顾小店而不是连锁商店(以上抄自雨伞运动期间的现场指南);就算阿sir里有坏蛋,也不要对他们失去耐心;自带保温瓶;尽量吃素;少买衣服;可以戒烟,但不要戒酒……等等一千零一种方式。

抵抗的意义,必定如参与绝食的J所言,反帝反独裁反资本主义,如果从你开始、到你的崽、到你的孙、到你的孙崽,抵抗都可能没结果,哎,但还是要做。也如一位朋友所说,我们只能等待他们犯错,比如这次林郑说她是全香港人的老母,这番话得罪了全香港的阿妈。

在等待帝国崩塌的日子里,我们在流动的日常里期盼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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