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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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感使人擱淺,連結是救贖,我們都是命運共同體」 閱讀|電影|歷史|語學|生活|流行文化|國際時事 https://ko-fi.com/sarenechan 如你願意支持我繼續努力,可以請我一杯茶🍵 Patreon, Medium, 方格子同步更新 @sarenechan14

讀獄中手記尋人生目標,謝謝何桂藍

好好活下去,就是抗爭,就是革命。唔好死。愛你。

連日來被迫接觸酸言酸語,又灰心了一陣子。縱然明白不在其中的人,容易有各種誤解,偏激的言辭背後,是渴求——渴求透明、渴求連結、渴求找到自己的定位和能做的事。但,真的好累啊。無論學多少靜心與溝通的方法,還是會灰心,甚至覺得只有自己或同路人學又有何用?那些人還是會繼續不知就裡地攻擊,卻根本不清楚攻擊的目的和需要,他人是不可能滿足的,只有好好認識自己,才能滿足自己的。

剛巧何桂藍發布的<獄中手記 — — 仲有咩可以做 就係唔好再等人話你知有咩可以做>,亦再重讀她先前寫的【如何將 2020的無力感 轉化為 2021年的力量?】,胸中的鬱結,一掃而空。

阿藍這樣說:

在此,我想請大家審視一下,你所感受到的無力感,有幾多是來自親身的經歷?有幾多是來自你喺唔同平台睇到、即間接獲得的資訊?

如果在你政治覺醒的過程中,FB viral文/ 廣傳的報導曾經觸動過你,成為你參與這場運動的能量泉源的話,這份能量,如今你要自己在現實世界中,主動去尋找。

只要你在現實世界中,能夠接觸到正在「靜靜雞」的人,你便會發現,原來當網上世界一片沉寂之時,其實有非常多的人在不同的場域努力,做到死咁濟,但沒有聲張,最多告訴自己本身就認識的朋友,沒有辦法向傳媒洩露任何聲息,否則目標便不能完成。

一方面,大家都明白運動需要「靜靜雞」;但另一邊廂,又會因為個市真係靜咗而感到氣餒。

公共領域被扼殺,亦意味著有能力幫助人的人,同需要幫助的人、或者有唔同技能但有相同想法的人,越嚟越難搵得到對方。當權者必然會用盡辦法扼殺公共領域,但一個社會的韌性,往往是建基於人與人在現實中的關係之上。

所以想鼓勵大家,去尋找在自己身邊,正在靜靜雞努力的人。當你知道這樣的人確實存在,下次再看到網上令你洩氣的東西,便會知道,那不是運動的全貌。當你的朋友向你發洩覺得香港人好廢的無力感,你便可以用自己發掘回來的故事來開導和說服他,不要輕信香港人已經放棄。

當你找到這樣的朋友,你便會知道現在不是無事可做,而是好撚多嘢唔夠人做;但如果你與抗爭社群的連繫,仍然流於網絡世界/ 睇新聞,你不會找到入口。

看到網上或身邊某幾位很刺激的言論時,常讓我意志消沉,卻遺忘了還是有一群堅持努力至今的人。而我應做的,是重視和珍惜這些人,盡可能支援才對啊!

想到這裡,已不需要別人告訴自己有甚麼可以做,但阿藍還是踏出多一步,想要啟發我們:

香港民主運動不再以選舉政治作為主軸及主要動力來源,咁個方向應該係點? 2019年給了我們一個答案:共同體的建構

武肺之後,多了很多時間思考人生和行動,越是思考,反而越是迷惘。想起正在讀的《時間也許從不站在我們這邊》,鍾耀華寫道:

哈維爾說,人有第二口氣。第一口氣,是我們在大約二十來歲之時,有了對世界初步的認識,開始用自己的眼光去看待世界,然後以差不多十年內的時間,從各個方面釋放這種對世界的初體驗。然後到了某個關口,他們發現自己窮盡了自身描述世界的語言及表達方式,要思考如何走下去。他可以選擇搜索枯腸找尋另外展現自我的方式,去繼續在社會中佔一席位,但這基本上是在重複自己。如果不是,他就要放棄一切,告別諸眾,從過去釋放自己,艱苦困難地重新開始,是為第二口氣。

我覺得我正在經歷的就是苦於自我重複,渴望吸第二口氣的過程。不是說過去習得的事物、價值觀已無足輕重,而是世界和我都在變化,似乎不能再投靠、依賴第一口氣了。不久前才被朋友問及人生方向,我近乎啞口無言,是苦惱惘然,也是欠缺信心。阿藍的話提醒了我,建構共同體是恰當目標,廣度、深度、長遠性兼備,是個不俗的發展方向。讀到這裡,懸浮的心確是定了一些。

要怎樣建構共同體?阿藍提出兩個方向:

捐錢給612 、課金撐星火的同時,大家有沒有試過從自己身邊出發尋找自己身邊的手足呢?岑生成日話「而家個個35 or below 嘅人,都一定識人係畀人拉過」,雖不中亦不遠矣。其實會唔會,你每年過年先見一次嘅姨甥世姪, 或者有人生日先約出嚟嘅小同中同大同,就是背負着控罪,或在身體/心理仍有後遺的手足?

手足是需要「尋找」的。尋找的意思不是說要窺探隱私、刺激對方,而是「搵」。有時手足覺得孤單無助,不是因為無人知道他是手足,而是無人願意關心。不是每個手足都有一班親友支持,越是無人支援的,更需要關心。可能主動開口的感覺怪彆扭,也會擔心被拒絕,但只要真誠、尊重,總不會惡言相向的。就算不明說背負荊棘,手足也會感激你的真心。

無論對於手足,還是每個人而言,關心與陪伴都是最基本、同時也極其重要的。而許多後續行動的展開,都始於最初的關心——不關心對方,不建立真誠、互信的關係,又怎麼知道對方有甚麼計劃呢?

我也有類似的經歷。一位不算很相熟的友人,忽然邀約傾談,一輪閒話家常互相了解後,對方透露起行動念頭。聊下來,發現對方已具備一定資源網絡,也初步詢問過相關專業的朋友,看似萬事俱備。而我一無錢財,二無人脈,能做的只是積極地聆聽,找出並破除阻礙行動的心理關口,安撫和鼓勵對方。後來,念頭已轉為行動,我亦為自己找到角色——陪伴、關心和守護,讓良好的出發點帶來良好的效果。

將對「在囚手足」的理解停駐在一個「整體」,address一個無面目的人,表達unspecific的支持,與認真求一個筆友,同一個有名有姓有經歷有脾氣的在囚者認識並建立關係,完全是兩個層次的commitment ,能夠帶給手足的慰藉也不同。

寫了頗久的信,自知寫得不(夠)好,究其原因,阿藍的話是一矢中的。書信應是單對單的交流,足夠真誠和私人,才能讓人感受到足夠連繫、不似孤島。越是私人,越需要更大精神上的投入,不是易事。此刻的我可能會覺得負擔太大,但我願意放在心上,再作嘗試。

藍又說,我們要擴大行動的想像,從而正視自己的付出,做好自己、照顧好自己,每天做一點點、做多點點,便足夠。

環境改變了,何謂「做咗嘢」的準則已經不同,(正如「朔夜」自言不如上莊勇敢,會有老鬼表示慚愧一樣)。我觀察到並擔憂的是,近來每當討論「仲可以做咩」,舉的例子往往是寫信 / 探訪 / 追車,彷彿只有直接關乎手足 / 政治犯的事才是在直接地回應運動,其他都是無關 / 離場。但,絕對不是這樣的啊。手足當然需要支援,但運動(如果我們同意當前最重要的是共同體的建構)更加需要持續的發展和外擴。

外圍環境不斷收窄,不免影響到我們的思想。我也自感不便言說其他行動,往往把重心放在囚手足和寫信上,恐怕讓周邊人都很厭煩了。但環境越是縮小,我們更應擴闊想像。藍提到天水連線的林進搞環保行動,堅持跟官僚斡旋,覺得林進好厲害,厲害在,面對切身壓迫和情緒壓力,仍可維持到「做到嘢」,亦即「人OK,可以做多少少」的狀態。環保可以抗爭,電影戲劇可以抗爭,啤酒汽水可以抗爭,只要是感興趣、在行或投入的領域,其實都可以回應運動、參與抗爭。

不過,無論是甚麼範疇的抗爭,最基本是照顧好自己。藍寫道:

「不要心存僥倖」非常重要。與其盲信自己有機會大步攬過而「搏一舖」然後被打入深淵繼而崩潰,不如認清風險同承受能力再量力而為,唔好用幾年前嘅判斷(「未審先囚咁唔公平,點解會咁」)去研判今日嘅情勢,對政權嘅殘忍要有心理準備。呢啲唔係「悲觀」或「自暴自棄」,而係對自己嘅情緒狀態負責:次次都搏,覺得會有奇蹟,然後次次都冇,你可以承受打擊幾多次而唔崩潰、唔放棄?倒不如先將期望調整至合乎今日香港現實嘅水平。

古語有云,「搏一搏,單車變摩托」,鼓勵人們要勇敢冒險。然而現時現實環境告訴我們,搏一搏,隨時連部單車都失去。抗爭走謹慎路線是大勢所迫,保護身邊人同時,也要保護好自己的身和心。

早些時候看了探討阿爾及利亞抵抗法國殖民的電影《革命是可以被原諒的》,片中引述民族解放陣線組織的約章,留下深刻印象:

If the noble cause for which we fight, for the triumph of which so many of us gave everything, requires us to make every sacrifice, including the supreme sacrifice, the Fidai must, however, also know how to live. Revolutionary courage does not mean being unaware of danger or to disregard death. Each Fidai sacrificed today is one less pioneer in the building of tomorrow’s free and democratic Algeria.

好好活下去,就是抗爭,就是革命。唔好死。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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