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于恐惧的防疫与自由

豫西南毗河桥西的凄风冷雨，挡不住我离家出走的步伐，以及，因突发疫情被拦路的愤怒。

腊月二十八（1月22日），拗不过母亲的固执，在自家院子里简单摆了九桌喜宴，村子里的父老乡亲，热热闹闹吃了一场中午饭。当日傍晚，让母亲在村卫生所帮带了10个口罩——粉色的，没的选，一下子就卷走了附近六个村子近两千户人家四分之一的日常口罩供应，不过豫西南乡村平常根本没有人戴口罩，除了村卫生所的医生。

夜间起夜，手机消息显示：武汉1月23日（腊月二十九）零时发布消息，将于上午十时切断进出城及城内公共交通。

一座副省级城市，说封城就封城，是否有人误国误民，我不得而知，但却无法想通更无法判断，这样的决策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情景。

年三十的豫西南照样喜庆，夜间礼花绽放，鞭炮声声，电视里的春晚喜气洋洋。

画风陡变于大年初一午后。北边邻村一群壮年劳力，扛着铁锹，冲到村村通主路路口，直接开工挖土，把通往他们村里的支路堵上，还用树枝竖起了蛇皮袋上偌大的黑字：为了你和他人的安全，禁止通行。

大年初二（1月26日）一早，舅家二表弟开车过了村西毗河，在桥头遭遇第一道关卡，有村民用架子车和钢架支在了大路上。

我下车顶着风雨，看了看，路障前面不远的村民朝我嚷嚷：过不去！前面也堵着呢！

我和后车下来的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不该挪开路障，不知道村民会不会跟我们拼命，如果我们硬闯的话。后车的大哥上前去递烟，二表弟在车里嚷嚷过不去，掉头回去吧。

倒是后来的三轮车大叔一声不响，直接下车把路障挪到了一边，开出一个口子，开车就过去了。路障前面不远的村民开始大眼瞪小眼。

我们和后车也一路开了过去。

就在毗河被第一道关卡拦下的同时，我决意出走豫西南乡村。

一个六个自然村近两千户人家的行政村，村卫生所只有四十只口罩的储备，村民们却野蛮粗暴地开始堵路。这种疯狂举动，让我不寒而栗。如果真有病毒携带者，医院的救护车都开不进来，难道直接起降医疗救援直升机么？

逃离豫西南的一路，真正见识了大国防疫的做派。从村里到镇里，从镇里到县城，除了村里上省道的村道、县乡道被暴力堵截外，公共交通还一律停驶。县城到市区的公交、市区内的道路、公交都正常，只是没什么人出门而已。

那么，问题来了：农村人的出行就比城里人完全没有必要么？

第一次测量体温，还是在市区酒店住处不远的超市，进超市需要正对着脑门来一枪。大年初二的超市里，买辆有米面的人却热闹得像是年前在采购年货，因为市民之间盛传要封城的消息——不同之处在于，人人都戴着口罩。

酒店住处附近跑了三家药店，没有口罩，也没有酒精，带了一包板蓝根回酒店，怕第二天前往桂林的路上发热被拦截，被隔离。

次日一早的机场，进门就需要测体温。中午落地桂林，还是要先测体温。

桂林米粉都难得有三两家店开门营业，口罩更是没得卖，因为没得卖，酒精倒是抢到了最后一瓶，百分百浓度，需要稀释了才能消毒，要不然它自身就是毒。

桂林隔离十四天，形势日益严峻，区里出台举报鼓励措施第二天中午，岳母就接到社区电话，盘问家里女儿、女婿什么时候回来的，从哪里回来。小区传达室大爷看我每天早上出门打米粉的眼神都恨不得吃了我。

原计划的出国蜜月，全面泡汤，国外航司机票退款，到现在都还留有尾巴。

返京高铁，路过武汉，补写一篇疫期经历见闻，外加一点揣测、评论，文章横竖存活了一个半小时，就被微信公众号平台无情删除了。他们确实做得挺好的，要不然为什么没有反对声音呢？

一路无话，但却开启了进京登记的先河。下车前必须要登记姓名、电话、身份证号码、住址等信息，结果被投进了出站的闸机桶里；进小区必须要登记姓名、电话、身份证号码、住址等信息，结果我一眼就瞄到了从未接触过的房东的信息；进邮局、进银行、进商场、进公司，都必须要登记姓名、电话、身份证号码、住址等信息，结果并没有任何一处登记告诉你，他们会如何保护你的私人敏感信息不致于泄密。

二月中下旬，还上线了电信行程查询；三月上旬，大数据健康码开始横行。小区的物业、社区的大妈，成为最有权势的人，说你不能动，你就不能动，动动就报警，警察叔叔火线出击，你很可能会被强制失去人身自由，甚至失去工作，更甚者成为全民公敌。

3月25日零时，湖北全省除武汉外解禁；4月8日零时，武汉重启。但有政府机构公开呼吁不要歧视湖北人，不要歧视武汉人么？没有。北京要严防死守，在湖北、在武汉的北京人，要接受更加严格的返京隔离措施。

距离小区五百米左右的酒店被征用隔离，也没有对外的公告，门与门之间一百多米，就是方圆三五公里最大的超市和商场。

媒体忙着歌功颂德，全球输出中国抗疫经验，而企业倒闭，失业率飙升，经济骤降，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而且这种局势还将持续下去，何时触底到头，恐怕一时半会还说不准。

更不用说那些在这个春天死去的人。

我们无法预测未来，但我们真的可以从历史事件中吸取经验教训，避免重蹈覆辙，从当下的现实出发，实事求是，言论自由，免于恐惧么？

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