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l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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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instein’s Dreams 爱因斯坦的梦 之 10 May 1905

一本物理学家基于量子物理写的散文诗一般的科幻小说短篇集。有一年我被困在一个鸟不生蛋的滩涂,就随手翻译了这本书,以作学习。

1905年5月10日

日暮时分,有那么一会儿,夕阳窝在积雪的阿尔卑斯山坳里,冰与火的邂逅。悠长的暮光斜斜扫过山峦,穿过宁静的湖面,在下边儿的镇子落下影子。

各方面来说,这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小镇。云杉、落叶松与五针松在西、北两面悄然围挡。高处生长着火百合、紫龙胆、高山耧斗。镇子边的牧场上养着牛,可以做黄油、奶酪和巧克力。一座小纺织厂出产真丝、缎带、棉布。一座教堂敲钟报时。烟熏牛肉的香味弥漫在大街小巷。

近看,村镇分为很多部分。一个片区停留在十五世纪。原石房子的各楼层之间以室外扶梯与走廊相连。上方的山墙迎风开口。屋顶的石板间生着苔藓。村子的另一区则是十八世纪风情。烧制的红瓦倾角覆盖着笔直的屋顶。教堂带着圆窗、立柱连廊、花岗岩的女儿墙。还有当代的一区,林荫大道布着拱廊,金属栏杆的阳台,细密砂岩的外墙。村子的每一片区对应着不同时代。

日暮时分,少数太阳窝在积雪的阿尔卑斯山坳里的时候,适合安坐湖畔,思索时间的构成。假想,时间可能平滑可能毛躁、荆棘丛生抑或丝般光滑、坚硬抑或柔软。而这个世界,时间碰巧是粘滞的。城镇各个片区被滞留在历史上某些时间点无法自拔。于是,每个人都困在人生的某些片刻失去自由。

这会儿,山下某座房子里,一个男人在和朋友说话。他说起在学校的日子:数学优异的奖状、历史作业挂在墙上、运动奖牌和奖杯摆满书架。桌上有张他当击剑队队长的照片,自进大学起就簇拥着他的那些男孩子,成了工程师、银行家,都已成家立业。那边的衣橱里放着他廿年来的衣裳,击剑的短装、腰已经太紧的粗花呢裤子。他的朋友,多少年来一直想把这个男人介绍给其他朋友,点头附会,一边默默奋力在这间小房间里喘息。

另座房子里,一个男人独坐桌前,却摆着两副餐具。十年前,他和父亲面对面坐在这儿,却无法把他爱他的话说出口。回首童年,那些亲密时刻,记起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独自看书的傍晚,爱他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爱他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桌上摆着两只盘子、两只酒杯、两副刀叉,一如最后那夜。这个男人开始吃东西,胃口全无,不可抑制地落下泪来。竟从来没有说过,他爱他。

又有一座房子,一个女人慈爱地看着她儿子的相片,青春笑意明媚。她写信去失效许久的地址,想象轻松愉快的回信。当她的儿子来敲门,她没有应答。当他的儿子,面庞浮肿、目光呆滞,敲着她的窗讨钱的时候,她没有听见。当她的儿子,步履蹒跚,给她留纸条,祈求见面时,她懒得展开纸条就扔了出去。夜里,当她的儿子伫立屋外,她却早早去睡了。早上,她看着他的相片,写爱意满满的信去那早已失效的地址。

一个老姑娘。她卧室的镜里、在面包房的天花上、在湖面、在天空,处处浮现那爱她的少年的面孔。

这个世界的悲剧是没人快乐,无论陷于悲痛时刻或欢欣时分。这个世界的悲剧是,每个人都是孤独的。过去的生活无法与当下分享。每个被滞留在时光中的人都被滞留在孤独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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