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stein’s Dreams 爱因斯坦的梦 之 3 May 1905

1905年5月3日

想象一个因果飘忽不定的世界。有时第一桩事儿在前，有时第二桩事儿先发生。或许过去是因、未来是果，但过去与未来盘根错节。

联邦议会大厦(Bundesstrasse)的露台俯视阿勒河、仰望伯尔尼-阿尔卑斯山，景致动人。一个男人站在那儿心不在焉地掏着口袋，暗自啜泣。无缘无故，朋友们不理他了。没人再电话他，没人约他去小酒馆晚餐、喝酒，没人邀请他去家里做客。二十年来，他一直是圈儿里最完美的朋友，大方、有趣、温言软语、情深款款。发生了什么事儿？距离此刻一周的时间，同座露台，同一个男人开始犯浑，侮辱每个人，穿着臭哄哄的衣服，吝啬钱财，不许任何人人去他在劳攀路(Laupenstrasse)的公寓。何是因、何是果，哪个是未来、哪个是过去？

Salome注：Laupen是瑞士的一个城市

在苏黎世，议会最近通过严格的法令，不许贩卖枪支给公众。银行和交易所必须接受审计。所有访客，无论从黎曼(Limmat)河坐船，还是搭乘赛尔瑙(Selnau)线的火车，都必须接受缉私盘查。民兵数量翻倍。严打一个月后，苏黎世的犯罪率突破历史纪录。葡萄酒广场白天发生谋杀，艺术馆的绘画失窃，人们在明斯特广场的教堂醉酒。这些犯罪因为时光倒错了吗？抑或新法令是成因而非对策？

Salome注：Münsterhof是Fraumünster教堂前的小广场

一个年轻姑娘坐在植物园附近的喷泉边儿上。她每个礼拜天都来闻闻白色重瓣紫罗兰，麝香蔷薇，夭夭粉色的桂竹香。猛然间心房膨胀、脸颊晕红，她焦虑地来回踱步，莫名其妙就快活起来。过着几天，她认识了个年轻男人，一见钟情。这两桩事儿互不相干吗？抑或何等离奇的关联，扭曲的时空，逆转的逻辑？

在这个因果的世界，科学家无能为力。他们的预言成了马后炮。他们的方程式成了借口。立论，驳论。科学家变得肆无忌惮，像无法停止下注的赌徒那样发着牢骚。科学家成为小丑，并非因为他们的理性，宇宙实在荒谬。也或者不能抱怨宇宙荒谬，怪就怪他们的理性。谁能说哪个是因果世界？

在这个世界，艺术家最快乐。无法预期性赋予他们的绘画、音乐、小说生命力。他们为不可知的活动而欢喜，无缘无故发生的事儿，溯源回顾。

多数人学会如何活在当下。有论调以为，倘若过去对当下的影响不能确定，没必要纠缠过去。倘若现时对未来影响有限，不必衡量现时行为的后果。不如说，每次行动都是一座时光中的自我评判的孤岛。亲属不是为了可能的遗产而慰问濒死的叔父，为得彼时彼刻深爱着他。聘请员工不在乎简历，取决于面试时的好感。员工对老板的侮辱睚眦必报，无畏前途。这是一个脉动的世界，一个至诚的世界。是这样一个世界，每句话都只说当下，每个眼神只包含一种意思，每下抚摸既没有过去亦无将来，每个吻仅仅即时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