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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園城市一甲子:居民與環境的共好之道

田園城市的概念與興起

19世紀末,工業化社會使得都市發展的速度加快,人們居住的社區變得擁擠,生活空間被無機質的人造物塞滿,居住環境逐漸惡化,英國的霍華德爵士乃提出「田園城市理論(Garden Cities)[1]」,期待打造一座平衡住宅、工業和農業的城市,此設計思想對後續都市計畫發展產生重大影響,也拉開了英國新市鎮規劃的序幕。

臺灣田園城市的嘗試與失敗

二戰後,田園城市理論流行,臺灣開始著手嘗試田園城市的可能性,1955年,政府公告了「永和都市計畫」,設計此計畫的建築師,以永和過去十年的人口成長率,估算出未來三十年的人口數量,預計規劃能夠容納三萬人、且公園佔九分之一面積的田園城市,在永和,每棟獨立別墅都擁有庭院及停車空間,居民不用費心尋找車位,城市裡,寬敞的道路蜿蜒於綠地與建築之間,人們可以悠哉地穿梭其中,享受生活的閒適恬意。[2]

然而有別於當初所構想的,居住在永和的人,大多通勤台北市區,只需要落腳休息的地方,對閒情逸致的需求反倒沒那麼高,而更嚴峻的是,當初預估將成長至三萬的人口數,足足擠進了六倍以上的人口數,使得原先預想的獨立別墅因經濟考量而改建為擁擠的公寓,超過預期的人口,更導致了學校數量的不足,被迫將保留的綠地改建為校舍。現在的永和,已與田園城市的想像南轅北轍,成為了人口密集、建築林立的城鎮。

中興新村-臺灣現存最完整的田園城市

時間拉回到公佈「永和都市計畫」的1955年,另一個田園城市計畫正在孕育中。時逢國民政府搬遷來台不久,基於戰略與政治上的考量,政府乃決定將臺灣省政府疏遷至中部營盤口,隔年立刻動土,1957年順利完成第一階段的工程,省政府大舉南遷,臺灣第一座辦公與住宅合一的田園城市遂於環山圍繞的南投營盤口誕生,是為「中興新村」。

中興新村至今幾乎保留了最初所設計的面貌,區域內道路蜿蜒,以丁字路口取代十字路口,並使用了大量的囊底路[3],有助於阻止穿越性交通、超速行駛,降低了事故的發生機率;馬路兩旁大樹林立,一片蓊鬱,根據前臺灣省政府公管處資料,整個村子內共栽植了28000餘棵樹木,總綠化面積將近65萬平方公尺[4];除了隨處可見的綠地以外,中興新村的建築建蔽率[5]僅50%,容積率[6]僅150%,維持了社區內低密度的宜人環境,生機盎然的綠映照著宿舍沉靜的紅磚,是中興新村最美麗的景色之一。

自然環境與居民如何安然共處

但在1998年精省後,中興新村的人口大幅下降,廳舍、宿舍與公共設施閒置,不僅造成治安死角,也導致行政社區的機制開始崩解。而隨著時間飛逝,當年種下的樹苗逐漸茁壯,原先的環境已無法容納樹木的生長空間,出現了人行道磚塊突起、下水道被樹根堵塞、樹枝攀爬至閒置宿舍內等情形。幾十年下來,社區環境變得凌亂,長輩難以在凹凸不平的人行道上走動,植物與人的關係,似乎逐漸由和諧共處,變得微妙而尷尬起來。

精省後20年來,村內因樹木修剪的爭議層出不窮:2009年5月間,中興新村內部分空置宿舍庭院內、以及臨河道兩側的樹木,被以環境清潔為由貼地式地砍除,雖有居民反映此舉不當,但當時的主管單位臺灣省政府仍持續執行;2013年12月,主管單位中部科學園區管理局擬拓寬道路,砍伐中興路兩旁193棵芒果樹,遭到強烈反彈;2017年9月,南投市公所於中正路剪修菩提行道樹,理由是遮掩路燈、交通號誌及道路指示牌等,修剪結果是一片光禿,引起民眾兩極反應;同年11月,中部科學園區管理局整修宿舍,將宿舍庭院水泥鋪滿,未保留樹木土壤,導致院內樹木險悶死……

人與環境的共好之道

人類的生活空間與自然生態空間重疊後,是否不可避免地會產生紛爭?我們如何在都市環境中,取得居住與環境的共好?

中興新村的現況,一部分是由於錯誤選擇種植樹種,如人行道樹不應選擇落葉過多的菩提樹,種植時也應注意植穴大小,過小則容易產生浮根現象;一部分則是歸因於精省後,人口急遽下降,在缺乏管理與活化的情況下,出現了許多難以逐一控管的閒置空間,亦因此造成植物無人細心照料、修剪。

面對中興新村的問題,最易解決的應是樹木修剪,由於切斷處錯誤,會使大樹的傷口難以自行癒合,樹木也將因此從樹皮生出新的枝條,而失去原來的力學結構,因此應尋求專業團隊,不再以求快的斷頭方式修剪樹木;而根部突出人行道、下水道的問題,除了一開始種植樹木時,應確定植穴足夠樹木伸展根系,也應注意排水,避免根部泡在積水中,若根系健康,大樹一方面可靠自身力量修復傷口,一方面可調整力學結構。目前或許可參考德國處理方式,在樹與樹之間用涵管連通土壤,使根橫向生長,以解決當前的空間困境[7]

田園城市以讓人們擁有舒適的居住環境為宗旨,故用大量綠地取代擁擠的建築,使植物巧妙地生存我們的生活空間,在享受這份美好時,我們也應思考如何與他們共處,而非一發生紛爭,即試圖以最有效率、卻最無情感的方式解決,若試著尋找緩和而較少傷害的策略,或許能夠讓居民與環境產生更正面的互動。人與環境密不可分,期待彼此抱持著包容的心看待周遭,延續臺灣唯一田園城市的珍貴與美好。

[1] 霍華德於1898年出版了著作《明日·通往改革的和平之路》(To-morrow: a Peaceful Path to Real Reform)。他設想田園城市可以自給自足,當人口滿員達到32,000人時,就要在附近新建一座田園城市。

[2] 葉高華,〈幻滅的花園城市〉,https://mapstalk.blogspot.com/2007/12/blog-post_17.html

[3] 囊底路指只有一個出入口的路段或活動空間,通常在封閉的一端設有「迴車空間」。鍾起岱,《中興新村學》(台北:蘭臺出版,2017),頁312。

[4] 鍾起岱,《中興新村學》(台北:蘭臺出版,2017),頁322。

[5] 為建築基地之水平投影面積,即建築面積占基地面積之比率。

[6] 為基地內建築物總地板面積與基地面積之比。

[7] 陳佳利,〈委屈了 行道樹〉,https://goo.gl/H2KVm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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