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動物．食物

老父飼養小鳥良久，這一隻已十多年。一日我返家時，他說忘了加水，小鳥奄奄一息，在入夜後仍吱吱求救。耳朵近聾的老父竟然可聽到發現，但小鳥已沒有力量，喝了兩口水就呆呆的。我見到這情景，於是急忙用小盛器一滴滴水的送到小鳥口中，小鳥每次也徐徐嚥下。來回十多滴水後，小鳥總算醒了過來，而且也在啄食雀粟了。雖然暫時未能站立於橫枝上，但大家都很高興。

後來老父告訴我，當時他不忍看到飼養多年的小鳥死在自己眼前，卻又無能為力，有想過就此把牠拋下樓，但養了多年又不捨得，最後還是希望盡力搶救到最後一刻。幸好我也趕及回來，就此救了小鳥一命。

這就是生物間的感情。

2012年年中，我到香港藝術館參觀豐子愷的作品展，對其「護生者，護心也」的概念甚感認同。意思大概是指一個人保護其他生命，其實是滋養了自己的慈悲之心。眾生皆苦，好不容易來到世間，已是不斷面臨眾多苦難，是否各生命之間還非要互相廝殺不可？

人類對於其他動物已非常差，惡劣環境養殖、粗暴屠宰、活剝皮毛、動物實驗測試、馬戲虐待訓練、遺棄寵物……這些我不必重複，諸君亦應知曉。一些好心人會餵飼街貓，原是出於生命互愛的好意，但有云此舉會降低貓隻對人類的警惕，誤以為人類都很友善，容易被虐貓狂徒下毒手。我家門外有些野貓，我也曾經多番餵飼，以為可以伸出友誼之手與牠親近，詎料遭牠一再拍打抓擊。原來我已背負著人類歷來如何「厚待」其他動物的惡名，因此對牠亦無從怪責。

人類向來厭惡昆蟲。1962年出版的《寂靜的春天》（Silent Spring），紀錄了人類如何運用殺蟲劑DDT企圖殲滅昆蟲，滿以為殺蟲劑消滅害蟲，對人類貢獻良多，小型飛機鋪天蓋地的噴灑，卻不知連小鳥也被毒殺。正如書中所說：「現在因為大量使用DDT等殺蟲劑，導致鳥兒不再飛翔、鳴唱。......我們還能在春天時聽到鳥兒的歌聲嗎？」當時此書震憾了美國以至全球讀者。時至今日，「生物多樣性」、「可持續發展」等名詞琅琅上口，但真正了解並言行一致的人又有多少？就我在香港觀察，以前逛街市，菜心的小黃花附近總有蜜蜂在轉，現在已不見蹤影；以往麻雀成群在郊外、公園跳彈覓食，現在這些景象亦已罕見。一些人開始醒悟，買菜專挑有孔的，如發現活的菜蟲更高興：蟲能存活，自己吃下也較為安心。

現今養殖家禽家畜多用飼料，其實也是人工合成的食物；種菜都用化肥農藥，對植物而言也是合成營養；人類都只是在吃隔了一重合成食物的食物而已。試想想如要你去吃豬的飼料、化學肥料等，你能不能接受呢？答案原來是可以的！今日的電視廣告正熱播營養補充劑及配方奶粉，針對嬰兒、偏食兒童、孕婦、女性、老年人，比比皆是，蘊含豐富營養和多種易缺元素，也都是合成營養的食物。換個包裝，加些調味，催谷廣告，我們就自然會開懷地吃著飼料了。

（原載於《海峽情》第五期，2013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