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泉
楊泉

史學博士,記者、學者、商人、經理人。逐水草而居。

老鼠色

你是說這個老鼠色嗎?這個叫老鼠色,老鼠都這個顏色。

去年十一月底我回台灣,在鄉下老家隔離。隔離的時候不能出門,連開門探頭出去都可能被罰款,最痛苦的事情就是隔壁的裝修聲音。

隔離不能出門,他敲敲、打打、敲敲,鑽削切割輪番上陣,有時候還傾巢而出塞滿我的耳朵。跑也沒處跑,躲也沒處躲,又不能打開窗戶叫他給我停下來。真是憋屈到有苦無處訴。打個網路電話給朋友聊聊天,噪音又來亂耳,實在聽不清楚,只好掛上電話。晚上當然也不敢打,要是聊太晚了,隔天上午需要補眠,又被噪音吵醒,那才叫一個欲哭無淚。

洗冷水澡、忍受噪音、煮食冰箱中有限的食材、運動、吞維他命丸,這樣度過了十四天,終於出關。隔離結束我靠著雙腳走了幾公里,把能逛到的地方都走了一輪。不進賣場不買東西也沒關係,就是要出去走走。

走回來的時候正好讓我遇上隔壁裝修的鄰居,他問我幾時回來的,怎麼都沒看到人。

「我回台灣隔離,如果你看得到我就是違反規定了啦!」

他聽聞此言,臉上有點驚訝,也有點尷尬:

「那……這幾天我家裝潢,你不就被吵得受不了嗎?」

「那有什麼辦法,我又不能打開窗子要你小聲點。」我不想違背良心說自己不在意,也不想說那沒什麼,只能帶著苦笑說。

他也順著我的苦笑,一起苦笑起來,表示同理:

「那真的很不好意思。」

「沒事啦沒事啦……」

我看他在油漆自家鐵門,問他怎麼不找專業油漆工。他笑起來:

「現在找油漆工很貴耶!自己賺不好嗎?我特聘自己為我家御用油漆工。」

我對他豎起大拇指,表示佩服,順便拍上一拍:

「這位大哥你實在厲害,還會調油漆的顏色,這些功夫我都沒有。」

他聽到這些話,顯出得意的神色:

「這個對我來說沒有什麼啦,不過就是調油漆,加一些甲苯當溶劑。你家的鐵門很久沒漆了喔?看起來都有點生鏽了。」

我擺出一副賴皮鬼的樣子:

「大哥好眼力,不過不是很久沒漆了,是沒有漆過。我要是像你那樣會自己調漆,就自己動手自己賺。」

他看了一下自己桶子裡的漆:

「我快要漆完了,要不剩下的你拿去用?反正這些刷一扇鐵捲門絕對夠用的。」

我實在懶,擺著手婉拒:

「這怎麼好意思!怎麼能白拿你的漆呢?」

「沒事沒事,你就拿去用,反正多的也是浪費。」說著就把漆調勻了送一小桶遞過來。我實在推不過,就收了,眼看油漆也不能放,到樓上拿了幾把油漆刷跟梯子、報紙下來開始刷。這下子換他站著看我勞動,打量我上漆的動作。他點點頭說:

「沒想到你上漆的動作還挺專業的。」

「當然啦!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嘛!」

「啥?你說什麼?」

「我是說我以前有刷過油漆啦。對了,這位大哥,你知道這灰色用台灣話要怎麼說嗎?」

這我還真的不會講,趁這機會順便學習一下。

「你是說這個老鼠色嗎?這個叫老鼠色,老鼠都這個顏色。」

這個強!我現在看著,還覺得整道門都是老鼠毛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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