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过客

粗看gab的发展史——另类右翼和新纳粹主义者的避难所

2020 年 10 月 1 日

如果请一个来自无互联网限制的国家的人在三秒之内说出一个以右翼为中心的社交媒体，绝大部分人大概都会回答4chan，8chan，或是在2018年新推出的parler。而比parler甚至要更早一年推出的gab却在其用户圈和fediverse之外鲜有人知。

“Gab isn’t just building an alternative social network, we’re building an alternative internet. From hosting infrastructure to web browsing to social networking to an ISP.”

gab创造的不只是一个替代性社交平台，我们正在创造一个替代性因特网。从托管架构到网页浏览到社交网络再到ISP（互联网服务提供商）。

以上这段引用自gab创始人Andrew Torba在gab.com上的置顶post。2016年，来自美国的Andrew Torba和来自土耳其的Ekrem Büyükkaya（于2018年离开了gab）共同创造了gab AI：一个致力于言论自由，反抗媒体与政府审查的alternative social media（替代性社交平台）。2017年5月，gab正式进入市场后迅速在另类右翼主义者中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成为了这些被facebook，twitter等主流社交媒体抛弃的互联网流浪者的新栖息地。

和matters用户熟知的mastodon一样，gab也将“去中心化”这个概念作为卖点来向市场进行宣传。主流媒体所鄙夷的仇恨言论，极端言论，阴谋论蔓延了将言论自由推崇到极致的gab，因此也遭到了其他网民的诟病。从充斥了gab首页的极端右翼meme，川普宣传，以及对主流新闻媒体的嘲讽，便可以判断出其核心用户的构成。根据不可靠统计，gab现在拥有近一百万用户以及近三百万的月访问量，尽管曾有人指出gab有夸大用户数量来虚假宣传的嫌疑。

2017年8月，谷歌以“宣传暴力与仇恨”为由将gab的官方app从playstore下架。gab将此认定为“科技巨头的垄断行为”并把谷歌告上了法庭，最后未果。同一年，gab将总部从费城搬到了宾州。

接下来的这一年将成为gab创立之后最动荡的一年，也允许了gab进入更多潜在用户的视野。主流媒体帮助它在整个互联网树立了一个臭名昭著的形象，但也同时等于为gab做了一次免费宣传。2018年巴西总统竞选期间，大量巴西右翼在被facebook封禁后涌进了gab，成为了继美国后第二多的用户。而在这之后不久的十月，著名的匹兹堡犹太教徒枪击案让gab再一次登上了舆论的风口。Robert Gregory Bowers，该枪击案的主谋，曾多次在gab发表反犹太主义言论。这场枪击案仅是gab上的极端主义言论中的冰山一角，已有多个gab用户因推广恐怖主义而被捕。在多次悲剧酿造的压迫之下，多个知名网络平台（medium，paypal等）切断了与gab的一切联系，其托管服务提供商也宣布终止对gab的服务。失去了活动场所的gab由此暂时从网络上销声匿迹，但作为ceo的Andrew Torba宣布gab不会因此而倒下。

于是在2019年，gab又重新回归了互联网。只是这次gab做了一个让人大跌眼镜的举动：将gab转移到了mastodon。因为mastodon是一个开源网络服务平台，任何人都可以复制它的源代码套用到自己的网站上，所以gab下的这步棋并没有任何不妥。当gab迈入fediverse的领域后，很多使用了activitypub协议的服务器都选择了封锁，让gab再一次成为了互联网的信息孤岛。虽然有人提议禁止gab使用mastodon，但因为mastodon创始人Eugen表示这违反了去中心化的理论而不了了之。多个fediverse的应用也先后封锁了来自gab的访问，尽管这并不妨碍gab用户直接通过浏览器使用网站。

在多次的猫捉老鼠游戏后，gab变得更加灵活也更加狡猾，越来越擅长在法律的边缘游走而不让自己受到危害。今天你依然可以照常访问gab.com，注册账号，并开始享受gab带给你的言论自由。

以上便是简单的gab发展史。仅仅通过这段文字便可以问出很多存在争议的问题：

言论自由有没有局限？hate speech可不可以包括在内？

为什么许多以反审查为目标的社交媒体最后都成为了另类右翼的避难所？

如果谷歌/苹果可以因为某个网站的内容违反了它的条例而下架这个网站的客户端app，为什么能允许归属于自己名下的浏览器继续支持访问这个网站？

去中心化是不是一个伪概念？

……

我不打算在此一一回答这些问题，老实说连我自己也没有一个确信的答案。随着互联网的变动，我对这些问题的答案也带着个人的偏见在不断变动着。以下是我仅针对gab的一些拙见。

gab之所以能在右翼间获得一席之地，无非这三点：

成功利用了很多人对自由这个词的错觉，认为所谓的言论自由相当于无任何监管制度与管理规章的信息天堂
主流媒体的左倾偏向确实存在，导致众多社交媒体忽视左翼发表的极端言论，而对保守派的右翼加以打击
将所有被主流媒体抛弃的网络流浪者以同一目标统一到了一条战线上，以宣传爱国主义一样的方式让无论是极端派还是温和派的用户都自发的守护这个网站

哪怕从互联网上彻底的屏蔽gab，也无法彻底屏蔽gab上流动的思想。纳粹主义，恐怖主义，白人至上主义等并不是由gab衍生出来的问题，只是gab为这些通常不被社会所接受的极端思想提供了一个可以畅所欲言的平台。在我看来，尝试消除gab完全是无济于事，你永远不知道会不会有gab2，gab3排着队入侵互联网。没有任何网络平台是完全“自由”的，但思想永远是自由的。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审查你的大脑。这些根深蒂固的社会问题并不是靠一个block按钮或是一个防火墙就能排除在外的，这是gab教给我们的最好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