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礁
暗礁

业余的字词拼凑人,哈哈

the lost children

武汉的疫情变得严重起来了。尝试着把以前写的东西贴一下。

上学时,我从没有认真的听过一节作文课,作文永远是我最头痛的问题。这是我第一次鼓起勇气写下的东西,是自己做的几个梦的集合,套了一个背景,填了一点内容,然后拼凑成的故事。写的时候想起了很多,坐了很久,写完之后也不甚满意。

但是这是第一次,我第一次认真写下的东西。不为了任何人,不为了任何事。只关乎我自己。

所以我决定把它贴出来。身处疫区中心,感觉有些微微发热的额头,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就发出来吧。当作某种纪念,某种仪式,我留下的某种痕迹。

我为这个故事找到了Michael的一首歌作为名字。



  冬日的暖阳斜斜的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了房间。房间很简单,只有一张书桌,一组柜子,以及一张床和它上面的男人。冬天冰冷的空气并不是阻止他起床的理由,一向习惯早起的他显然有些别的原因才赖在床上,直到火腿和鸡蛋的香味飘进了房间,还伴随着一声呼喊。

  “起床啦,我饭都做好了,快来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生疏!”男人应了一声,翻身坐起,迅速的穿好衣服,开门去往餐厅。餐桌上是水煮的土豆和煎过的火腿鸡蛋,女人坐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他。“最后一点火腿肉,晚上再吃一次就没了,快尝尝吧。”男人没有动筷子,先从柜子里摸出了仅剩的小团烟草,卷了一只,刚点燃就已经被抢走,接着传来咳嗽声。


  “咳咳,吸烟也太难受了。”

   女人被一口烟呛得流泪,不停咳嗽,顺着伸手把烟塞回了男人的嘴里。男人转头看向身边,正午的阳光灼的人睁不开眼,牛仔帽的阴影盖住了脸上的表情。他来到这里时,战前的老人大都过世,外界已经停摆,人迹难寻,但现在却有辆卡车停在面前。

  “你来了。”“我来了。”

  “我知道你会来的。”“你知道我会来的。”

  “但我还没准备好。”“准备随时都可以。”

  “好。”

  盯着男人的脸,女人吐出了句“你比以前好看多了。”

  “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


咳嗽渐渐停止,烟灰砸落到桌上,打破了沉默。“你还是不会抽烟。”男人眼神柔和,伸手把烟灰扫开,左手拿起土豆,右手拿着筷子夹菜。女人也不反驳,只是低头吃饭,但筷子时不时的伸到别的盘子里,和另一双筷子斗得叮叮咣咣。

  吃完早餐,两人默契的收拾碗筷,出门检查大型设备,一路无话,他们的默契让对话显得多余,工作有条不紊的行进。午后的阳光洒落在了院子里,他们也坐在了躺椅里。 男人抬手打开老旧的播音机,传出了带着电流声的声音。


  "...消失在太阳系边界的命运号,被发现在亚洲北方的大草原上,舰上无人伤亡。神降日之后不再能生育的人类最后希望也宣告破产,人类的未来将何去何...”

  “放点歌,这玩意挺没劲的。”

  “Why does the sun go on shining”

  “Why does the sea rush to shore”

  “Don't they know this's the end of the world”

歌声跨越时间,本就冷冷清清的咖啡屋又离开了一批佝偻的影子。两个人和这批影子擦肩而过,迈着频率相同的步子,同时走到吧台边。

“一杯拿铁。”“一杯拿铁。”

  两杯咖啡同时被端出,两个勺子同时碰撞着杯壁,若即若离。落地窗外是游荡的行人,没什么人说话,人人裹紧衣服压低帽子融进沉默的空气,好似骷髅游街。落地窗内女人用一只手撑住下巴,饶有兴趣地抬眼打量,男人左手横放支撑在桌上,只是低着头盯着桌子。“你这是搭讪吗?”男人不说话。“装高冷不理人也是一环吗?”男人不说话。“连个表情都没有,至少给点反应啊?”男人还是不说话。女人叽叽喳喳的在唱独角戏,可能是太过话痨找不到倾诉的对象,好容易才找到一个不会动的树洞,就打开了话匣子,从鸡毛蒜皮的早上吃了啥,讲到小时候的糗事,表情飞扬在脸上,讲得口干时就嘬两口咖啡,润润喉咙然后继续讲。男人只是听着,像个雕像般坐在一边,偶尔喝两口咖啡才惊觉他还活着,对所有的问话不予回应。

  “我有一个梦想,那就是亲自走遍全世界!不管什么地方,我都要去!这个世界这么大,我想看看她!这已经是我在亚洲走过的第四十个城镇了。嗯,那你有梦想吗?”“没有。”说到梦想的时候,女人非常兴奋,眉飞色舞的,仿佛说的一切触手可及一般。突兀的回答让表情凝固在了脸上,但嘴里很快就蹦出了下一句话:“人没有梦想会变成咸鱼的啊!”“嗯。”“是找不到梦想吗?我可是要环游世界的人,能见到好多新奇的东西,见的多了总能找到自己的梦想吧,你要一起来吗?”“不。”“那我给你寄明信片吧,把见到的东西都写给你,说不定也能帮你找到梦想!时间不早了,我要出发了,你把地址写给我,我会记得给你寄的。”说着就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笔和脏兮兮的本子,翻开的几页里写写画画了很多东西,似乎都是旅行的杂记。翻开了日记的扉页,让男人记下收件地址。刚一写完女人就毛手毛脚的收好了本子,慌慌张张的跑出了店门,只有一声拜拜还回荡在空中。男人静静的透过落地窗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笔落在他手里了,店里的歌跳到了不知道哪里。


  日光从明黄滑到了橙黄,屋子拉出的斜影掩埋了人影,男人抬手关掉了旧录音机,相继裹着毯子无言走回屋内。只是做饭,进食,收拾,直到各自回房躺下。寂静在空气中蔓延,和夹着冰碴的空气钻入鼻腔,扼住人的喉咙。黑暗中亮起了一双眼睛,女人悄悄摸起来,踩碎了夜,钻进了屋子的角落,翻出了被布盖住的天文望远镜,搬到室外架好,慢慢清理调试,对准月亮后只是放在那里,自个铺了块布躺在旁边地上望着月亮。  

  女人像猫一样靠近了。闭上一只眼凑近望远镜,发丝从脸侧垂下,滑过已经有了些皱纹的面庞,微微皱着眉头立了许久。

  “你在找什么。”“海。”

  “月球上没有海。”“不管哪里都是有海的。”

  女人从望远镜前抬起头来,把飘散的发丝拢到耳后,转瞬又被风吹散。只穿牛仔裤的她今天穿了条白色的长裙,荷叶边的裙摆散乱,波西米亚风的土黄色薄披肩涂满了看不懂的异域纹样。左手提着散开的鞋,赤脚站在草地中,露水打湿了脚背,凝聚成滴顺着皮肤滑落。月光洒落草地,淋在树影里,前几日下雨残留的土腥味让他有点舍不得离开。她抿了抿嘴,又开了口。

  “天上有云海,水连着大海,森林里有林海,沙漠里也有沙海,在城市里也有人海。”说到这里她目光闪烁“这个可能现在有点名不副实,反正我走过了那么多地方,只要我去过的地方都有海,月球上自然也是有海的,只是我还没找到罢了。”

  “嗯。”

  “去了你就知道了。”

  “嗯。”

  “其实今天是蓝月亮。”

  “嗯。”

 “大海是什么味道的?”

   没有回答。

   女人像猫一样消失了。


   太阳升起,月亮隐匿在天幕里。男人抖了抖露水,径直到房间里打开了柜子。柜子里除了几套洗旧的同款衣服,只有个带锁的大箱子。箱子里是整齐码放的明信片,湿度计除氧剂,裹得严严实实的。拿出了厚厚的精心保存的旧明信片,点了个火盆在院子里,坐着一张张往里扔。明信片一张张不重样,带着各地不同的邮票,用工整的字写着不一样的话。女人来了只是蹲在一边看着火盆,火光映照的侧脸光影斑驳,等他烧完才轻轻的开口“找到了?”“嗯。”“不需要了?”“都记着了。”搅了搅余灰,要出发了。

   旧时代遗留下的火箭经过保养和修修补补勉强能用,地面的工作都由程序自动处理,四手空空走进了更衣室。穿上了舱内服,坐进座舱逃离了地心引力。在太空上从舷窗望见的地球,暗面已经完完全全陷入了黑暗。人类在地球上只剩下一点残渣,可能千万年后残渣也会被消磨干净。全自动运行的系统让两个人有更多的时间做别的,比如飘在空中闲聊。

  “我还没有过这样的旅行。”

  “地球赤道的周长和地月距离差不多。”

  “神会住在月球上吗?”

  “中国神话里有太阴星君,嫦娥还有吴刚。其他的神话不太了解,如果你问的是那一位也不太清楚。”似乎是离开地面的缘故,男人话也多了起来。

  “想回家吗”

  “家在哪里?而且燃料只够买张单程票,你知道的。”男人叹了口气,“何必呢?”

  “你知道我会来的。”

   第二天的正午,登陆仓降落在月球阳面的某个海边。两个罐头人缓缓地从气密舱里爬出来。用麦克风传递的声音有些失真。“我们去哪?”“就那吧。”随手指了一座山,两人往那个方向走。

  “只要翻过那座山,就能看见大海。”带着淡淡喘息声的电波从大鱼缸里传来。“好。”

   不些时就到了山顶,女人两只手张开摆在玻璃罩前,张开嘴大喊。

  “你~好~吗~?”这里明明只有我听得见。“前面应该是静海,要下去走走吗?”“我就说月亮上有海,我们下去看看有没有住人。”“氧气大概还有四个小时,要回去吗,虽然回去也没多少了。”“那就走吧。我要先看看它。”

   在空荡荡的海洋中央,氧气用差不多了。“按下那个按钮,会给你注射生理盐水,然后是麻醉剂松弛剂之类的,窒息死比较痛苦,这样方便。”说这话的时候他坐在地上,心不在焉的看着天空中的地球,上面的一切都和往常一样美丽,除了没有人,不过这样可能更好。“我们这是触礁了吗?”“看不见的空气石头。”“真是名副其实的海呢。”按下按钮之后,他突然有了亲吻的冲动,猛地把头凑过去。

   砰的一声,俩头盔撞在了一起。两双眼睛对视着。耳麦里传来了她的声音“我们可能不需要按按钮了。”她伸手同时打开了两副头盔,负压吸走了很多东西,但他知道了嘴唇的味道,带着咸腥冲入大脑,有点像大海,有点像她。

   世界的颜色被一点点抽离,褪色成类似黑白速写的模样,转瞬之间光影也消失了,轮廓溶解在了空白之中。只剩下两个人相对而立。

   祂在核末日之时出现,拯救了世界,却又卡死了人类的繁衍,他们是人类最后的两个孩子。现在祂就立在空白中。

  “你说我是新的神了?”面对着祂,缓缓抬起右手。

  “只有双重的灵魂才能掌握创世的权柄?”三指握拳,伸直食指和拇指,眯起眼瞄准了祂。

    砰!神的身躯爆开,七彩的光尘泼洒在空白里,染上了新的颜色。

    膝盖之下已经化成了沙子,手指的末端也开始粉碎,而世界正在重新建立。新世界和他无关,是个没有神的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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