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倩
小倩

愛寫故事的女鬼

做夢咖啡館/ 03

瑪奇朵夢境

耳機的包覆性相當好,孫席蕊的世界彷彿只剩下ipad即將流洩出來的樂聲,緩緩地,一種似海似風的聲音開始在耳邊迴盪,搭配著類似瑜珈冥想會聽見的西藏缽聲,極慢速的噹!噹!噹!


閉上雙眼,感受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隨即,她聽到音樂裡有一個小女孩的聲音,規律性的念著一串不知名的言語,輕輕地,柔柔地,又帶點稚嫩,好像要帶著她到哪去一樣,只覺得自己身體一直往下沉,往下墜,頭瞬間像千金重往後仰靠在椅子頭枕上,口中一直呢喃著:「等我,等我。」


風葵此時輕輕地靠近,在那杯尚未開動的焦糖瑪奇朵裡放進一條細長的透明輸管,另一頭則插入耳機的暗孔裡,那咖啡色的汁液開始輸送入管線,如點滴般流進耳機裡,一滴、一滴、一滴,像一隻隻小精靈排隊進入孫席蕊的耳朵裡。


開始計時,一小時。


****************

「梁子淵,我喜歡你。」在碼頭邊的河堤,夕陽似火球,這裡像極了日本少女漫畫告白的場景,孫席蕊只差沒有穿著百褶裙制服,而是一套正常的碎花洋裝,絲質長裙隨風飄逸。

女孩心臟跳得很快很快,頭放得很低很低,男孩比女孩高出了一顆頭,所以不刻意抬頭,是看不到男孩表情的,這樣也好,她此時只想當縮頭烏龜。


梁子淵停下了腳步,不發一語。

所以孫席蕊走得比他前面了兩三步的距離,索性背對著他不轉過身來。


「妳知道我有女友了嗎?」這句話比不發一語還來得更尷尬。

「我,我知道。」孫席蕊活脫脫像個做錯事的小白兔。

「那妳還跟我說!」這口氣她猜不出,到底是不悅還是悅。

「我只是想說,說一下而已,沒幹嘛,聊聊天找話題。」

「妳確定嗎?」

「確定什麼?」

「想跟我在一起?」

「哈!沒有拉!我怎麼可能跟黛黛搶。」


假笑的窘樣一定不能讓白馬王子看到,糗到極點了,她背對著他,望向河堤處,她真心想挖個地洞鑽下去。


「轉過來。」梁子淵突然間口吻變得霸道又甜寵,孫席蕊有點招架不住,要轉不轉的身體很像一台壞掉的機器人。

「妳為什麼不早點跟我說,為什麼?」男孩有點激動的從後方抱住了她,緊緊的不給她掙脫的空間,但那力道卻是充滿感情的占有。


席蕊的心臟快要跳出來了,這是她渴望了多久的擁抱,但這人並不屬於她。


國中。

入學的第一天,兩人就在學校轉角處互撞,相視而笑。


孫席蕊一直是學校公認的校花,身材高挑體態出眾,功課也算是名列前茅,身邊不時圍著一桶人馬。

梁子淵則是個安穩的男孩,有幾個好朋友,像是自組結界一般,誰也打不進去。

他們同班,但就像兩條平行線,一條熱烘烘的,一條安靜靜的,井水不犯河水。


高中。

考取了同一所學校。

孫席蕊出落的更加漂亮了,代表學校參加英語演說、更是排球校隊隊長,所到之處,跟隨的都是男生的目光。

梁子淵還是一樣,結交了幾個好哥們,功課上妥妥當當的,不特別出眾但也不出格,這時候的他長高了好多,應該有180公分以上了。

高中不同班,見面也不曾打過招呼,只是孫席蕊經過他們班時,總是走得特別慢,因為眼神得不著痕跡的搜尋梁子淵的蹤跡。


大學。

不同校了,但卻都在淡水,這個遠方之地。

有一天,他們班湊巧跟她們班聯誼,兩人再度相遇,孫席蕊不顧慮了,終於拉下臉來跟梁子淵要了Line,從13歲認識至今,沒想到那天講的話,比這6年還要多,兩個人,都覺得荒謬又美麗。


現在,他們22歲了,即將畢業。

要離開淡水的這一年,孫席蕊決定要任性一回,把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講出來,就算他身邊早已有了一個交往三年的女友。


她以為,男孩會當作沒事般,讓這場告白無疾而終。

但現在卻出乎意料的從後方緊緊擁著她,她該怎麼辦,原本要跟他告別的心徹底瓦解。



風葵習慣性的在咖啡廳內巡場,今天老闆給她的名單全部到齊了,沒有缺一。有些人在做夢時會有點狀況,可能夢見比較刺激大腦的情境,會出現身體抖動、憤怒、流淚等生理反應,動作太大很有可能會觸碰到ipad開關,這會導致人的大腦一直陷在夢境抽不出來。上次有個男子,就是突然間的情緒暴怒,扯斷了耳機線,聽說他回家後就被送去精神病院,至今無法出院。


她也看了一下孫席蕊的焦糖瑪奇朵,還剩下1/4。


一滴、一滴,都是真實故事的流洩。



從告白的那天起,孫席蕊這單純的世界就變了,她跟梁子淵上床了,成為名副其實的第三者。


兩個人像是卸下了多年戴在身上的面具,一進門,就瘋狂的擁吻,從激烈的交纏一直到深刻的長吻,像是在傾倒這數年對彼此的愛戀,席蕊墊高了雙腳,梁子淵摟著她的細腰,那微捲的長髮被撫摸得蓬鬆飄逸,她雙手環繞在子淵的頸間,柔軟的唇游移在他的頸處,邊吻邊咬,像是個發怒的小野獸,逗得子淵也獸性大發,直接把她抱上了床,身體的慾望配合著陣陣嬌喘聲,讓這夜變得繾綣纏綿。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孫席蕊躺在梁子淵的胸口處,仰著頭等著他的回覆。

「就這樣吧!」梁子淵這四個字非常耐人尋味,孫席蕊卻好像懂了他的意思。

她無話可說,明白自己內心是充滿自卑與不安,只能用全身赤裸的身體再度擁抱身旁的男人:「子淵,我愛你。」


她的自卑,來自於自己的出生不如人。


鞏黛琳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公主,父親是元泰集團CEO,母親則是人權律師,照道理她交往的對象應該會是王公貴子,而不是平凡的梁子淵。

只是這位公主偏偏不願當家族企業的擺布之物,她有腦也有臉,敢於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包括梁子淵。

她是小他一屆的學妹,在某一次家聚場合認識後,就開始對這位王子展開熱烈追求,她不用錢,是真的用心,去家教門口等他下班,貼心的買手搖飲讓他潤喉;打電話叫他起床上課,把熱騰騰的早餐放到他家信箱;有一天突然下了傾盆大雨,下課時她見到子淵被困在走廊上,二話不說就把自己的傘放到他手上,自己則淋著雨跑掉了。


梁子淵並非鐵石心腸,那場雨,成為了他們倆的媒人。


孫席蕊一直扮演著聆聽的角色,配合的恭喜他,糗他找到一張長期飯票,他跟她之間的話題不常有鞏黛琳,子淵只是偶爾會叫她快去找個男人,之後才可以雙雙對對出去旅行。


大家都在口是心非,是不。

他們上床了,終於。終於不再口是心非了。

只是有些時機過了,就是過了,單純的愛情不再單純,成人式的戀愛總是會不經意的參雜著利益。

尤其對方是萬金小姐,沒有意外的話,娶了她,的確能少奮鬥三十年,孫席蕊很識相的,閉嘴了,她不想讓子淵為難,畢竟,再一個月就是子淵到元泰集團上班的就職日,大好的錦繡前程等著他,何必讓他為難,只會讓自己難堪。


孫席蕊繼續吻著他,帶點苦澀的,卑微的,心酸的。


她抖了一下睫毛。緩緩睜開雙眼,眼睛有點畏光。

「我在哪?」當人進入一場深沉睡眠甦醒時,大腦常常還來不及回歸現實,總是得花個幾秒至一分鐘,才能整理好有點雜亂的資料庫。

「cow!我怎麼睡著的!」而且還是在咖啡廳裡,她第一時間只想到貴重物品有沒有被偷!

這時候的風葵通常不會打擾第一次來咖啡廳做夢甦醒的人,他們必須自己摸索,自己思考,從慌亂中找到內心秩序。

孫席蕊的腦袋的確一團亂,她什麼都還來不及想,只看了一下小米手環上的時間,就狼狽的把東西丟進包包,衝出去了。


那只專屬於她的精緻耳機,不知是故意的,還是忘記了,反正就是遺落在桌上,靜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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