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和魚｜美感

正如我自幼，熟讀三國演義，手頭卻只有一本盜版的三國演義，定價32.80，兩塊錢一本，檔主明說，一塊錢批發來的，賺妳一塊錢，辛苦錢。

所以我就覺得盜版書有一種美感。

我去過印刷廠，也去過鹽廠，鹽沒有興趣，白花花的，容易引起不好的聯想，喜歡偷鹽袋子，鹽袋子就沒有什麼可以聯想。

鹽袋子吹氣，袋口疊住，放地上，啪的一踩，就發出很大的清脆破裂聲響，人無聊，就覺得這種聲音都有趣。

鹽廠的人出來捉人，人就一哄而散，回家吃飯。

吃完飯，又跑出去玩，廠裏的水管線出了問題，挖了一個長溝，水管線就露在外面，同學少年都不賤，一個比一個賤，都在水管線上練習平衡走鋼絲。

我屬於最不好彩的最後一根稻草，水管線被我踩斷。

水花噴射，射我一臉，我瞬間慌了，我本能地用圍巾纏綁，沒有用，水噴的越來越大，我就脫了衣裳纏綁，沒有用，我就哭求同伴脫衣裳借我纏綁，沒有用，水已經齊腰深了，我不記得了，也許沒有齊腰，也許已經過了腰，其中一個同伴就大聲叫道：快跑！

晚上有電影，去看電影，都不知看的什麼電影，一晚上無法入睡，害怕，不停地想，明天會不會全廠停水，保衛處的人會不會來找我，一定會的。

清晨，我起的比平常更早些，大人還在睡覺，我取過紙筆，寫了遺書，說明原委，放在大人一眼就能看見的醒目位置，接著，我就去上學。

我特意經過我踩斷的水管線，算是最後留戀。

我沒有想到水管工比我起的更早，水管線的斷裂已經修復，齊腰的水也退了，水管工見我經過，就破口大罵，其辭曰：

小逼，我日妳姐！

我見水已退，水管線也已修好，那我就不怕了，隨意日。

繃緊的神經立刻鬆弛下來，多麼美好的一個清晨，多麼美好的一天（啊）。

美好，固然美好，但那天清晨的少年的我，就告訴自己，發誓，今後，不可以被人這樣羞辱，不可以日我姐。

有一天，我跟小夥伴澡堂出來，如沐夜間春風，就過來一個流氓，一個廠子的，欺負我跟我的小夥伴，一把鼻涕，抹在鞋底，用抹鞋底的手抹一把我跟我小夥伴的臉。

流氓膀大腰圓，我有些事起不意的怕，不過呢，這種怕就很快不重要，憤怒升起，接管恐懼，我沒有說話，我心底說，妳死定了。

多年後，我遇到那天的小夥伴，說起這件事，小夥伴就唏噓短長，說第一次聽到這件事，別人不過是欺負我們，妳卻搞到別人家破人亡。

我說我那天的文字已經出去，已不受制約管轄。